壳 第4章 鳟鱼
赤米原创
壳 第4章
每天都做着连续的梦，自己被绑在屋子里，社交恐惧的程澄想拯救梦中的少女，事情的发展却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余意又一次觉得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助人为乐是好事，但自己真的不是这块料。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记得跟我说。我呸！余意啊余意，亏你说得出这种话，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余意瘫在床上对自己一顿牢骚。昨晚程澄在游戏里说，那个连续的梦里，有个女孩被绑架了，随时有生命危险，她想去救她，但她做不到，余意能帮她，真的太好了。
救人，救一个梦里的人？怕不是自己才是在做梦吧。这种事怎么可能是真的！那既然自己不信，当时为什么不拒绝，随便编个理由搪塞过去？怎么就学不会拒绝？现在可好了，去陪她疯？看她那状态，指不定还会搞出什么幺蛾子，自己应付得来吗？就算，就算什么事都没有，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得多浪费时间呀，有这些时间精力，在家里玩玩游戏，快快乐乐宅一天不是更好吗？怎么就要淌这种浑水？白痴！智障！她举起枕头，松手，枕头砸在脸上，疼！如果这样就可以把自己砸醒，那得多好。
和程澄约好见面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她真的不想去。胡乱翻着手机，心不在焉，想想有什么招弥补自己的过失。最好的办法就是能找一个替死鬼，只是谁会像自己一样傻，相信这些鬼话。
一张白脸浮现在脑中，有啦！
她眼珠子一转，嘴角慢动作上扬，抿嘴微微一笑，又忍不住捂住嘴巴，笑出声。事不宜迟，刷地坐起来，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一顿操作，消息发往程澄。
鱼：我觉得只凭我们俩成不了事……
橙C：那怎么办？
鱼：要不叫上徐然。
橙C：他？
鱼：他可是学霸呀，懂的肯定比我们多。
橙C：他人不是很冷酷的吗？会愿意帮我们吗？
鱼：昨天我看他对你的梦很感兴趣的样子，我觉得没问题！
橙C：我跟他不熟，好像不大好……
鱼：除了他，我想不到别人，我认识的人也不多。
橙C：……
鱼：就问问看吧，不行再想，我来说好了。
鱼邀请墟燃加入群聊。
鱼：@墟燃那个连续的梦你还有兴趣吗？
墟燃：……
墟燃：嗯。
鱼：程澄会把梦都告诉你，不过有条件。
墟燃：？
鱼：你要帮一个忙。
墟燃：什么忙？
鱼：……救她梦里那个人。
墟燃：没问题。
橙C：有你帮忙太好了，谢谢你。
鱼：那我们一个小时后，学校西门的东哥甜品店见。
本来余意还在想，怎么说服徐然，让他相信这个连她自己都不信的事，没想到他连问都不问，这么干脆就答应了。她不觉得聪明如他，真会相信这种事。或者他只是假意答应，只是想知道那个梦。他为什么想要了解一个梦呢？也许这就是学霸的心思，确实猜不透。
“没关系，不管什么目的，只要他来帮忙就行，到时候自己找个理由溜走，也算对得起程澄了。”余意心里打着如意算盘，洋洋得意。
从家里到学校有地铁直达，半小时左右的路程。雨就像一个长跑选手，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余意收起伞放到门口的架上，推门走进甜品店。可能是刚开门营业，店里没有其他顾客，程澄和徐然已经先到了，就坐在靠落地玻璃一侧的角落。余意随便挑了份姜汁撞奶，坐到程澄的旁边。
刚坐下来，余意就感觉进入一个尴尬的气场中。他们彼此并不熟，徐然甚至昨天才第一次说话，又都不善社交，在微信里聊聊还行，面对面坐一块，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看来在余意到达之前，他们俩估计也没说什么。
三人默默吃着东西，相对无言。余意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想尽早脱身，只能硬着头皮上。她清了清嗓子，咬咬牙提议：“要不程澄你先说一下那个梦？”
“啊，好，好的。”程澄似乎没做好准备，努力组织言语，“这事，很离奇，说出来你们可能也不会信。不过，还是很感谢你们愿意来帮我。”说了两句后又停住了，拿起咖啡喝了口，吸气，呼气，吸气，呼气，终于开始讲述自己的事情。
第一次做梦是在四天前。那天晚上没什么特别的，程澄玩了会游戏就上床睡觉了。迷迷糊糊听到学校课铃的声音，她就醒了，发现自己在一个屋子里，居然赤身裸体的，她很害怕，没想到手脚都被绑住了，一挣扎就摔在地上。再睁开眼睛，已经在家里的床上。原来是个梦，虽然可怕，既然醒了她也没在意。但当她来到学校，听到课铃时，才觉得事情不对劲。
“新学期课铃换了，我还挺喜欢的，还特意去查了下，是舒伯特的《鳟鱼》节选，有什么不对劲的？”余意觉得奇怪，忍不住打断程澄。
“因为开学前发高烧，我怕身体撑不住，开学第一天和第二天我都没去上学，新学期第一次去学校是在开学后第三天……”
“那又怎么样？”余意完全不明白。
“就是说，第一次做梦是在我第一次上学的前一天晚上。”程澄放缓了语速，看上去有点紧张。
“这个我当然懂，只是这有什么问题吗？”余意越想越不懂，看看程澄，又看看徐然。
“课铃。”徐然吐出两个字。
程澄额头渗出些汗珠，微微点了点头，给余意解释：“做梦后的第二天我才第一次听到新换的课铃，之前我并不知道课铃是什么样的。但是，但是我在梦里听到的课铃，就是这个新课铃……”
“也就是说，你在不知道新课铃的情况下，就在梦里听到了它……“余意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既然她不知道，又怎么能梦到呢？这根本说不通。
事情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而且诡异。
徐然没什么反应，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嗯。这实在太奇怪了，对吧，除非我有预知能力，不然我不可能梦到新课铃吧。”
“有没有可能你之前听过这个曲子，刚好梦里就把它当成课铃了？”预知能力这种事余意自然不信，她努力想出一种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巧合。
“我从来没听过，完全不知道这曲子是什么。”
“那会不会你记忆的时间搞错了，又或者你梦里其实没听到，只是当你到学校听到课铃才误以为做梦时听到了，这种事情我也试过。”余意还是不死心，她觉得肯定是哪里搞错了。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我仔细回想昨晚的梦。但是，越想，越可怕……”程澄直冒冷汗，脸色越来越难看，放在桌上的两只手一直在颤抖。
程澄大拇指的指甲深深掐进食指的肉中，她此刻的神情，跟昨晚一模一样。余意看在眼里，心里很不舒服，想安抚她，手却还是没伸出去。
一只白皙细长的大手按在程澄的手背上，轻轻握住，是徐然。
“没事的，或者休息一会再说。”他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没想到徐然会这么做，他似乎也不像看起来那样冷酷，明明更应该自己来做的事，为什么就做不到呢？余意低下了头。
程澄摇摇头，示意自己可以继续，她深呼吸，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当我回想梦中的事情，才发现，那不是梦该有的感觉。屋子里的一切，大到空调电视，小到木地板上的纹路，都像是真实存在的，甚至是各种不起眼的杂物，都有它们该有的质感、该有的颜色。还有各种细微的声响，屋外传来的课铃、空调的杂音。连密闭空间那种闷闷的气味，都特别清晰。我呼吸的感觉，我挣扎时麻绳在皮肤上磨蹭的痛觉，那绝对不是梦，不可能有这么真实又细致的梦。根本就是亲身经历，是回忆，而且是新鲜的回忆。”
说完后，程澄重重地喘着气，身上已是大汗淋漓，就像一个受难者在讲述自己的恐怖遭遇，那种痛苦，深深烙在她的灵魂中。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露出如此难以描述的表情吧。
“如果你们受过伤，它带给你的感觉，和做梦能一样吗？这些记忆，现在还在我的脑子里，没法忘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