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陈风·东门之杨》：月上柳梢头

《诗经·陈风·东门之杨》：月上柳梢头

东门之杨，其叶牂牂。昏以为期，明星煌煌。

东门之杨，其叶肺肺。昏以为期，明星皙皙。

《诗经》之中，“东门”算是出镜率比较高的一个门。一共出现了四次，除了“郑风”中的《诗经·郑风·东门之墠》，其它三首集中在“陈风”中，分别是《诗经·陈风·东门之枌》《诗经·陈风·东门之池》和这首《诗经·陈风·东门之杨》。

东门历来被称为喜门，迎接官员及接亲花轿要从东门入城，成语“紫气东来”“东成西就”都或多或少与这个“东门”有关。“城市”一词是个合成词，通常是先有“市”而后才建起“城”的。《木兰诗》中的“东市买骏马”表明一个城市之中通常不只有一个市场，但“东市”一定是市民的首选，花木兰最主要的战略物资“骏马”便是在“东市”购得的。

《诗经·郑风·东门之墠》中的“东门之墠”指代的不是城市东门，而是取“平整土地”的意思。“陈风”中的“枌”、“杨”分别是白榆和杨树。“池”则是池塘，只不过已经变成了当地人的沤麻场。

综合来看，“陈风”中的“东门”应该是早期“城市”的雏形，已经成为“陈地”的“网红打卡地”，但还没有形成繁荣的市场。之所以“东门之枌”“东门之池”“东门之杨”频繁入诗，表明这个“东门”已经成为“陈地”诗人的精神之地。没到“东门”去走两步，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陈国”人。

《诗经·陈风·东门之杨》所写恰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那些事儿。只不过，因为约在“东门之杨”，以至于被人爽约了而已。大概也因为这首诗，后来的诗人再写约会，都更愿意约在“柳树”旁，下意识的要远离这个俗称“鬼拍手”的杨。

“其叶牂牂”的“牂”本意是母羊，“牂牂”用来形容草木茂盛的样子。“其叶肺肺”与“其叶牂牂”是同一个意思。

这场“约会”的地点在“东门之杨”，时间为“昏以为期”。整首诗两个小节，其他都有多变化，唯独约会的地点和时间没有丝毫变化。从“其叶牂牂”到“其叶肺肺”，从“明星煌煌”到“明星皙皙”，这细微的变化也仅仅是说法上的，本质上的意味并没有变化。前者是在形容“东门之杨”叶子的繁茂，后者是在形容“昏以为期”等待的久长。已经到了启明星上场，煌煌闪耀、皙皙在目了，所等待的人还是没有出现。

鲁迅先生改编过的故事之中，有个叫“尾生”的，据说原型就是孔子“孰谓微生高直”中的“微生高”。这个尾生有一天和一个女生约会，结果当天忽然下起了大雨。尾生害怕女生来时看不到他，愣是不敢挪动一寸地方，河水越长越高，这个尾生最后抱着柱子淹死在桥下。

鲁迅所写，是个关于约会的悲剧。《诗经·陈风·东门之杨》所写，则有可能是个喜剧。一方面是“昏以为期”的约定，另一方面是“明星煌煌”“明星皙皙”了还不见所约之人。

孔子教导后人“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意思是说，读诗时一定要抱了无邪之心。这个无邪之心，首先是不要把“明星”当成天亮前的启明星，不要把“明星煌煌”“明星皙皙”当成实写。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固然是令人伤感的好诗，“东门之杨，其叶牂牂。昏以为期，明星煌煌”何尝不是一首盼那人如星星、月亮一般辗转反侧的好诗呢！

东门之外小白杨，枝干挺拔叶牂牂。冤家约在黄昏后，让我等到明星亮。

东门之外小白杨，枝叶繁茂好品相。冤家约在黄昏时，害我等到大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