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狼》读后随笔

    “认为人是一个永恒的整体，这个观点并不正确······”，赫尔曼·黑塞在《荒原狼》中有一段关于人格构建与生活本质的描写，这是一个新的思考维度和思想论述，让我总是在潜意识里反复揣摩，直到写下它。

      在小说的后半部分，黑塞以人格重构起笔，以扭曲变形的音乐过渡，最后又回到生活本身。三件看似不相干的物事，在黑塞的隐喻中产生了丝丝缕缕的关联，流露出他对生活、对现实的理解。

      小说中有这样一句话：“人是横亘在本性与精神之间的一座又狭窄又危险的桥”。本性即人性，人之共性；精神即人格，关乎尊严、情感和价值判断，属于每个人的独一无二。人格不同，在生活中的状态也会不一样。

      人性与人格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纠葛？回到小说中，作者选择魔幻剧场作为叙事空间，运用大量夸张、怪诞的叙事手法。小说中的主人公哈里从满是谜团的人世间进入魔幻剧院，按照魔幻剧院的要求将自己的人格留在存衣处，理由是，那种称为人格的东西会蒙蔽他的双眼，阻碍他前行。哈里丢掉人格，也就是丢掉“自我”，回归到人的最原始的状态，随心所欲的去体验魔幻情境。当然，黑塞的剧情描述也很随心所欲，他要将失去人格后人性与狼性共存的哈里的疯狂举动描写到极致。

      哈里转换到了一个虚假的世界，因为没有人格的束缚，他掉入一个人性的黑洞，在经历“猎捕汽车”、“驯服荒原狼”、“因爱杀人”等肆无忌惮的游戏后，来到了人格构建室，参与人格构建游戏。黑塞使用了一个概念——构建灵魂的艺术。“人是由许许多多的灵魂构成的、由无数个‘我’组成的。”人格建筑师将哈里的人格分裂成许许多多的小棋子，像走棋一样不断变换秩序，重新组合，从而得到各式各样的哈里，老头、小伙子、儿童、女人；活泼愉快的、愁容满面的；强壮有力的、弱不禁风的；敏捷聪明的、愚蠢笨拙的。人格建构师在棋盘上轻轻一抹，就可以推倒重来。人格组合的形象不一样，剧情也跟着荒诞不羁，混沌无序。最后，黑塞用一句话作结，大意是不管怎么变，这些分裂出来的形象都不是凭空捏造的，而是出自同一个来源——哈里。

    “您自己就可以随意安排您的生活游戏，让它富有生气，您可以使它变得更为复杂、更加丰富，一切都掌握在您的手里”。这便是黑塞所说的生活的艺术——松弛一点，调动隐藏在你性格中的各个部分，像玩游戏一样去体验生活。这是黑塞的生活游戏观，但我在这里分明看到了另一个层面：人格对于一个人的分量。从某种意义上说，人的灵魂都是半成品，而人格就是人的灵魂中的脊梁，是一个人成为人的重要支撑。人格修炼是人的一生中最重要的功课。

      在魔幻音乐剧场，哈里的崇拜者莫扎特播放扭曲变形、被称为噪音的音乐，但哈里依然能听出那圣乐优美和谐的结构。在莫扎特的指引下，哈里感受到即使剥去音乐感官上的美丽外衣，对音乐进行蹂躏糟蹋，却并不能去掉音乐的原始精神。

      随即，黑塞话锋一转，接连重复两遍“生活就是这样”“生活就是这样”，将读者从虚拟世界带到现实生活，黑塞隐形的思想也浮出水面。在这里，黑塞使用了隐喻，令人感到恐怖的噪音象征生活的表象和易逝的时间，音乐所隐藏的内涵和结构象征着生活的规律和永恒的不朽。

      黑塞的讲述很克制，没有过多的说教，但我们分明感到了他强烈的暗示——对于生活真实的揭露。不管是热爱还是敷衍，执着还是随兴，那些都只是生活这条主线上一些稀稀落落的点，而生活不断向前延展和生命不断走向衰落的本质不会改变。

      就像一幅名家的画作尘封在厚厚的灰尘之下一样，黑塞冷峻而幽默的拂去生活的表象，对现实进行了一番审视。小说整个基调是荒诞、沉重和哀伤，但黑塞不止一次强调，《荒原狼》描写的不是毁灭，而是治疗（序言中有说明）。治疗什么？黑塞在小说中没有交代，读者也是见仁见智，但我想，那就是认清我们存在的边界，知道如何度过我们仅有一次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