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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高老庄

2018-05-29  本文已影响382人  打杂小二

01

“净坛叩见佛祖。”

莲台上佛祖法相庄严,拈花微笑。

“净坛,你已成佛五百年,不知可有何体悟?”

“这……”

净坛一时语塞,还未答话,悠悠佛音便又传来。

“你实在惰怠了些,也罢,如今你去阴曹地府,察看人间百年兴衰,回来再通报于我。”

“净坛领法旨。”

说完便化作一道金光去了。

猪悟能自被封了“净坛使者”,已悠悠过了五百年,每日也只是于各大寺院享受香火,悠游人间。

到了地府,十殿阎君都迎了出来,不待净坛说明来意,他们已捧出生死簿来让其查阅。净坛心想凡间就算过了千载,依旧不过生老病死,爱欲情仇,又有何可看。阎王也看出其心不在,便只是胡乱翻阅,净坛也不过是偶尔瞥一眼罢了。

“等等。”

净坛瞥了一眼,却突然站了起来,从阎王手里接过生死簿,细细地看了起来。

“高林雪,高老庄人氏,生于丙辰年辰时……”

阎王看净坛看得呆了,便插话道。

“使者,这高林雪便是取经路上的高翠兰,只是后来您成了神佛,她与神佛有情,所以凭空担了许多罪责,这一世,更是凄惨……”

净坛听得怔了,过了半晌才问了一句。

“那不知可有化解之法?“

“使者说笑了,此乃天命,如何有化解之法。“

净坛一听,也就不言了,撇下生死簿,一径往西方去了。

02

“禀佛祖,凡间近百年来依旧逃不过些生老病死的轮回。其余之事,净坛愚钝,并无体悟。”

佛祖听闻,念了一声佛号,但看着净坛一脸愁云,便又问道。

“净坛,出家人四大皆空,你如何愁容满面?”

净坛听闻,叩首,又将在地府的事情一一说了。

“望佛祖慈悲,容我暂下凡尘,去还五百年前所遗留下的情。若能救高小姐一命,也是功德一件。”

佛祖不言,沉思半晌,才悠悠说了一句。

“也罢,如今你既心有挂碍,也作不得佛,你且去吧,待圆满之时,再归本位。”

“谢佛祖成全。”

净坛叩别佛祖,化作一道金光,往下界去了。

03

净坛落下云头,又辨了辨方向,这才往高家的方向去。

待至门前,正想敲门,却不知以和缘由求见,又想起高小姐此时年方十四,正染着一场大病。

想到这儿,便化身成一位云游先生,化名朱行安,投了名帖。

“不知先生到此有何贵干?”

“在下朱行安,是个云游的先生,听闻村人说,贵府小姐身体抱恙,故此来看看,或许能结个善缘。”

那管家听闻,便引了进去,又向高老太爷禀明了来意。高老太爷观其仙风道骨,眉眼之间又有些隐光兴慧之色,便揣测必不是凡人,又想着自己的女儿遍请名医,病也不见气色,如今或许正是机缘,何不让他试试,想到此处,便应了。

观色,诊脉,又问了平常诸多事情,这才提笔写了张方子,只是写方子时,多少有些犹豫之感,高小姐的身体早就病入膏肓,已不是平常药可以医治的了,笔也是停停走走,似乎每一味药都得斟酌再三,写完复又看了两遍,这才递到了小厮的手上。

“小姐这是生来带下的”情毒“,小生一时也化解不尽,唯以安神定气为先,再后以五谷养其精气,或可好些,如今你拿了这方子去抓药,回来三碗水煎作一碗水,再观后效。”

小厮领了方子,匆匆去了,半晌才端了药来。朱行安却自行接过,暗中刺破手指,滴了滴血,然后才端坐床边,一勺一勺,小心地喂了下去。

许是药效亦或是因为净坛的血,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高家小姐的脸色竟然渐渐红润起来,双目微睁,只见一面貌清俊的少年,端着汤药,端坐在身旁,脉脉地看着自己。

因此,一时羞红了脸,再加上运气不畅,竟生生咳嗽了起来。

不过,这却喜坏了高老太爷。

“先生真乃神医,小女不知请了多少医生,吃了多少汤药,总不见效,今日先生一副汤药,小女便醒转过来,先生果真神医啊。”

朱行安起身一笑,还了个礼。

“不知先生高居何处,日后到哪里去延请先生?”

“我乃云游之人,处处落脚,哪有什么高居之处。“

高老太爷一听,更觉巧合,于是分外欣喜。

“先生若不嫌弃,不如暂居敝处,以后也好方便照应。”

朱行安一听,正中下怀,也不推辞,点头应了。

04

此后,朱行安便住在了高宅的一角偏屋里,说是清净,同时离高小姐的闺房也不远,方便照应。有时也能与高小姐打个照面,甚至闲话两句,只是接触到底不多。

朱行安也无心其他,这次到凡间来,就是为了救高小姐一命,所以日日为其配丸药,在初一、十五又暗用法力,炼化丹药,给高小姐一并服下。

过了三月有余,高小姐的身体果真一天好似一天,竟也能庭院扑蝶,月下赏花了。

这一日是三月初五,高老太爷刚起,脸上便堆着笑,抹也抹不平。

原来,高小姐与殷家的公子,自幼就定了娃娃亲,如今殷家公子已经十六岁了,该是婚配之时,故而请了位媒人前来探探风。

高小姐今天却矜持,只是躲在闺房中。待酒席设毕,高老太爷连唤了几声,都不见人应,就嗔怪地骂了几声。

“这丫头,平日倒还有个响动,今日却腻在房中,不知何故?”

“未出阁的姑娘家,终归有些羞怯,若是天天风风火火,反倒不像个小姐的样子了。”

高老太爷听媒人如此说,连忙点头称是,又暗中派遣小厮把高小姐请了来。

谁曾想小厮半路碰见了朱行安,便道了声喜,说了今日事情的原委。朱行安点了点头,也没多问,只是立在屋前看着。

高小姐妞妞姐捏捏地来了,到了堂前,却只是立着不动。媒人起身施了个礼,又趁机把高小姐全身上下打量个遍。

今日高小姐略施脂粉,头上斜插着一支金雀翘。身形苗条,犹似三春之柳,面容皎洁,堪比中秋之月。再看其面色,不知是因为脂粉的原因,还是调养得当,竟然面色红润,气血相宜,尤其是那一张樱桃小口,更是比五月的石榴花还要燃盛几分。

高小姐见其施礼,忙还了礼,又端上一杯香茶,恭恭敬敬地奉了上去。

媒人看其礼节,体态,气色一概都好,便想今日之事已是全了。

“多谢姑娘奉茶。天色已晚,老身还得回殷家交差,就不多叨扰了。”

说完,道了谢,就离开了,高老太爷和高小姐一齐送了出去。待人走远了,高老太爷看着女儿,只是笑。

高小姐也知道这事也有七八分成了,又看着爹一脸笑意地看着她,顿时羞红了脸,匆忙跑回闺房,谁曾想却撞到了朱行安,抬头一看,更觉羞赧,用帕子掩了面,一径跑开了。

朱行安自然知道她是要嫁给殷家的公子了,他在生死簿上也看到了高小姐此时的命数,心想,若是真能与殷家公子结亲,未必不是件好事,天下往来,情能救人,不过,情亦误人,所以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左右,只能看着高小姐的背影发楞。

过了半晌,他又抬头看了看云气,掐指一算,暗暗宣了声佛号,转身进屋了。

05

三日后,殷家父子便登门造访,商讨婚礼的各项事宜。

高老太爷自然是喜上眉梢,看着殷家抬来的一箱箱聘礼,更是笑的合不拢嘴。

婚礼之前,高小姐是不能是见殷家公子的,只是想到两个月后就要嫁给他了,难免有些好奇,又听到大堂不断传来声响,恰似疾风入松林,深厚雄浑,余音不散。

高小姐犹豫再三,终于忍不住把门推开一条缝,走了出来,躲在柱子后面,偷偷瞄了一眼,只见殷家公子身高八尺,面貌白净,虽然眉眼看不大清,但也有些潇洒之气。

正看得呆时,朱行安却走到身后。

“小姐,小心着了风寒,披上这件衣服吧。”

高小姐回头一看,正是朱行安,又料到自己刚才一切都被他看入眼中,难免羞怯,朱行安却替他解了围。

“小姐何故羞赧,男欢女爱本是情理之事,况且你们郎才女貌,更是天下佳偶。”

“先生也以为我们是桩好姻缘嘛?”

“我看不光是桩好姻缘,只怕小姐嫁过去,从此百病全消,日后只有享不尽的福气。”

“当真?”

朱行安一笑,点了点头。

此时,殷家公子似乎听到这边有响动,便回头一瞥,刚巧看到高家小姐,还对了个眼神,高小姐一时不知所措,慌忙跑回屋里,只剩下朱行安立在屋檐下,看着殷家公子,只是笑。

待殷家父子走了之后,高老太爷才将女儿唤了出来,将那些聘礼一一指给她看,高小姐看着那些锦缎珠宝,又听着爹说着些由头寓意,例如早生贵子之类的,更是羞红了脸,连声说高老太爷老不正经。

“你这丫头,还有三个月就成了殷家的媳妇了,怎么,爹开开你的玩笑都不行了?”

高小姐正欲辩解,却听得下人传饭。

入席,只见盆盆碗碗地摆了一桌子,自己的坐席旁边还放了个酒盅。

“女儿,今天是大喜的日子,爹敬你一杯。”

说完,便敬了一杯,高小姐慌忙离坐,起身应了。

谁料高老太爷多饮了几杯,却渐渐悲伤起来。

“你自小体弱多病,你出生时,你娘就不在了,这么多年,眼见着你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爹也越来越老,怕是不能照顾你了,不过,现在好了,爹还能看着你出嫁,看你有了归宿,爹也就放心了。”

说完,便不由地滴下了两滴泪,高小姐知道,爹从小为自己的归宿算是操碎了心,如今是大喜的日子,总不能让他老人家总是哭哭啼啼的吧,正不知如何劝慰,忽然想到自己的病多赖着朱先生,便想着邀朱先生一同来饮酒。

高老太爷听女儿一讲,这时才如梦初醒,高声连叫。

“快,去请朱先生来。”

06

朱行安此时正在房中暗念法咒,替高小姐卜算天命,看看可有一线生机。谁曾想却有人连声高喊让他去喝酒,他忙收了法术,等最后一丝光芒散尽的时候,他依然没有看到任何天机,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定了定心神,这才开门迎了出来,听小厮说明来由,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应了。

高老太爷早就替他布下碗筷,又斟上一杯酒等着,见朱行安来了,连忙离座施礼。

“小老儿有礼了,今日是小女订婚的日子,我高家能有今日,全仰仗先生之力,所以特地备下几杯薄酒,还请先生赏光。”

朱行安还了礼,刚抬头,却发现高小姐已经奉了一杯酒在身边。他伸手接了,触其肌骨,遍体生凉,心神似乎都荡漾了几分,于是连忙在心里宣了几声佛号,可是眼睛却半分离不开,呆呆地盯了半晌,动也不动。

高老太爷发觉异样,便故意岔开了话。朱行安回过神来,方觉失礼,此时脸上又是一阵臊红,竟与五百年前初见高小姐时,一般无二。

高小姐奉了酒便也不便多留,欠了欠身,便退入后房去了。朱行安看着渐渐离去的高小姐,不由地叹了口气。

“先生何故叹气?”

“我叹人生无常,今日造化,不知又是哪日埋下的因。”

高老太爷会错了意,却答道。

“先生莫不是对小女……?”

朱行安一听,立马慌了神,放下酒杯,连连施礼。

“不不不,老太爷误会了,我……我……并未曾……”

说着说着,却早已经羞红了脸。

“诶,儿女情长,有何好羞愧的,只不过,小女已是有了婚配。所以,还望先生……”

高老太爷嘴上说着客气话,语调却不自觉地抬高了。

“老太爷多心了,小生只是担心……。”

不知何时朱行安脸上的潮红已然褪去,剩下的,竟是满目悲凉。不过高老太因喝了酒,并未注意到,听到前半句,反是放声大笑。

“那便好,那便好。不过小女能有今日之造化,还多赖先生之力,否则……”

说着又敬了朱行安一杯。

朱行安看了看高老天爷,也不答,接过,一扬脖子,一杯酒已尽。

高老太爷连称尽兴,又斟了几杯,朱行安一一接过喝了,直至酒坛子空了,才道了乏,飘也似的回屋了。

07

高小姐那日订婚饮酒,可谓是人生一大乐事,可是又有乐极生悲之说,高小姐这病又被那几杯酒给带了出来。

故而,高小姐的病是一日重似一日。

这下却急坏了高老太爷,连忙请朱行安来医治。

但任凭朱行安丸药用尽,咒符书光,都不见半分起色。

最后只能向高老爷施了个礼,叹了口气。

“这都是天命,果真不是人力所能为也。”

高老太爷一听这话,便觉天旋地转,瘫倒在地,但又觉得万事尚有一线生机,便扯着朱行安的衣襟,哑着一副嗓子祈求道。

“先生,小老儿已是花甲之年,如今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况两个月后便是大婚之日,您万万发发慈悲,救我女儿一命,若是我女儿去了,小老儿也不敢苟活在世上,如今先生救我女儿一命,便是救我整个高家,大恩大德,永世不忘,如有来世,小老儿必当结草衔环,报答先生的恩德。“

说完也不顾年老的体面,老泪纵横地给朱行安磕了几个头。

朱行安见一花甲老者,如此祈求自己,如何能不动恻隐之心,但又知天命难违,况且眼前这诸多造化都是因为自己,一时无奈,竟然生生逼下了他两颗眼泪,又想着佛家以慈悲为怀,佛祖况有割肉喂鹰之举,自己如何不能为高小姐豁出自己这一条命。

“老丈快请起,折煞小生了。小姐的病,我尽力就是了。”

此后,朱行安虽无回天之力,但借着仙草灵药,也帮着那高家小姐延续性命,不过说到底,终归是吊着一口气罢了。

不过就是这一口气,也耗尽了朱行安的大半修为。每当夜半之时,他便遁入高小姐房中,端坐在床边,为她唱经,只为求他晚上一夜安眠。

白日里又得游遍三山五岳,寻求仙丹灵方,来帮小姐续命。如是这般,竟然两个多月都未曾合眼,眼睛红得兔子一般。

“林雪,这一切都是因为而起,净坛就算豁出我这条命,也得偿了这场冤孽,也得护你一世周全。

“悟能,你说西行之后便来娶我,如何都这个时候,你还不来,你看我头发都白了,你再不来,我真的等不下去了……”

朱行安这一日又为高小姐唱经,谁料高小姐梦中迷迷糊糊说出这段话来,一时间朱行安口内的经文也忘了,心神也乱了,缓缓走到床边。

唤了声。

“翠兰,悟能回来了,悟能回来娶你了。”

看着高小姐的脸,净坛一时不能自持,竟然渐渐吻了下去。

“阿弥陀佛。”

冥冥之中,忽听佛号,吓得净坛冷汗直流,连忙起身,默念心经,隐身遁出去了。

08

好容易挨到了六月初五。

一大早,高家便张灯结彩,屋檐吊角尽是红锻,直映得像是借了满天云霞。

可高小姐却已病入膏肓,若不是靠着朱行安吊着一口气,怕是早就撒手西去了。

这日自打高小姐醒了,高老太爷便来亲自监督着高小姐的梳妆打扮,生恐出现半分差池,一会说步摇歪了,一会又说衣服的带子系的不正,慌慌张张,直忙到午时才得空歇了歇。

可怜高小姐,忙完这一通,早已丢了半条命,只能倚靠在椅子上,养养气。

朱行安一大早就在一旁候着,不时端来一碗汤药,帮她宁神静气。

“女儿,你别担心,如今吉时快到了,今日大喜,必然能冲掉你这一身的病气,说不定,从此你便好了。”

说完看了看女儿虚弱的样子,忍不住背过身去,偷偷抹了两把眼泪。

“爹,您就别安慰女儿了,女儿自知命薄,只怕日后不能照看爹了,这是做女儿的不孝,女儿走后,只是爹要多多照顾自己的身体。”

高老太爷一听这话,顿时肝肠寸断,生生滚下两颗热泪来,本想开口劝劝,但又无话可说,只能长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朱先生,你那日说我嫁过去,从此便好了,这话可当真嘛?”

朱行安看着高小姐苍白的脸色,咬了咬牙,一字一顿地说。

“当真。”

高小姐听了,也就不言,歪过头去歇着了。

那高小姐虽然半只脚已经踏入阴界,但对阳间还有一丝盼头,那殷家的公子自订婚后与她长通书信,其中恩爱言语,不乏其数,虽然未曾见过几面,但终归想着殷公子是个情义之人,自己再如何也得与他别个生死。

可吉时已到,高家门前除了围了些看热闹的人,迎亲的人却是半个没有,吹打班子的人都有些见疑,心想这亲到底迎不迎了,故而声乐之声也渐渐萧疏下去。

这下却急坏了高老太爷,一面去催人吹打起来,一面又遣人去殷家问个明白。

过了半晌,那小厮才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连声大叫不好了。

高老太爷心想晦气,一个巴掌迎了上去。

“混账东西,你不看看什么时候,满嘴的混账话,你若再敢胡说,我让张妈活活撕了你的嘴。”

那小厮又急又痛,结结巴巴地说明原委。

原来殷家不知从何处听闻,高家小姐如今已病入膏肓,又知她从小就体弱多病,如今是积习已久,只是拖赖家中有个先生帮忙吊着命罢了,如今这般,就算是天仙般的人物,娶回去也只是多一份棺材罢了,还不够添晦气的,故而大婚之日却把婚退了。

小厮说完又拿出退亲文书,高老太爷也不看,一把扯了过来,撕成碎片,洋洋洒洒地抛了。

“什么狗屁亲家,这种不要背信弃义的人,不结也罢。”

说完便颤颤巍巍地到女儿房里去了。

09

“爹,什么时辰了,这殷家公子如何还不来,女儿只怕是撑不住了。”

高老太爷看女儿此番时辰,还惦记着这门亲,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但又不好明说,支吾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了句。

“女儿,这亲只怕是结不成了。”

高小姐一听这话,又看看爹的神色,不觉已明白了八九分,顿时肝肠寸断,魂魄全无,咳了几口血,一气晕了过去。

朱行安看高小姐晕了过去,一个箭步上前,三根金针已扎了下去,又拿法力一催,这才抢回来半条命。

朱行安早已知晓这份结局,如今为了救高小姐,别无他法,除了自己,怕是无人能给她一份活下来的念想,又想着那晚高小姐梦中所语,原来她一直未曾忘了自己,自己却做了五百年忘恩负义的人,如今,再如何也得还了这份债不可。

但是自己已是金身正果,如何能再入凡尘爱恋,贪慕红尘。

正在两难间,忽听得高小姐呻吟了几声。

“殷如是,你好狠的心,我料你是情义之人,苦苦等你至今,你却……”

说完气息便渐渐微弱下去,朱行安知道这是千钧一发之刻,如何还能再犹豫,噌地一声跪了下来。

“高老太爷在上,今日殷家既悔婚约,那高小姐便重为孤人,若老太爷不嫌弃,小生自愿自愿入赘高家,照顾小姐一生一世。”

高老太爷看着跪着地上的朱行安,未及答言,高小姐却颤颤悠悠地说了句。

“先生是云游之人,小女子已是将死之人,如何敢拖累先生?”

“小生云游一生,从无依靠,今日若得小姐垂青,我这云游风筝也有个归处,下半辈子也算有个安生了。”说完又朝着高老太爷拜了几拜,“望高老太爷成全。”

高老太爷沉寂了半晌,忽然抚掌大笑,连声叫好。

“好,难得你有如此情义,你既不弃我女儿,我老夫又有何惧,今日我便做主,便把女儿许配给你了。”

说完,仰天长笑,出门而去。

“喇叭,唢呐,再响些,再响些,把这天吵破了才好,这锦缎还不够红,还不够多,再去多拿些来,今日我就要让天下人知道,我高老太爷嫁女儿了。”

10

“娘子,你好美。”

高家小姐倚靠床头,歪着头,看着朱行安,浅浅地笑了。

“先生何苦自入泥潭,我初见先生便知先生不是凡人,如今却为了一个将死之人,何苦呢?”

“娘子说笑了,我心甘情愿,何来苦之说呢?”

“我最近老是做梦,梦到我前世与一位神佛有了情缘,他对我真的好,万事都不敢劳动我半分,只是后来他走了,走的时候跟我说,让我等她,等他功德圆满,就来娶我,我就等啊,等啊,等到头发都白了,他却没有回来过,我也没有再过他。我就想,是不是因为他成了正果,所以我就背负了这一段孽情,才致了我今日之苦……”

还未说完便又咳嗽了几声,朱行安听后,内心凄苦,半晌不敢答言,只是帮她披了件衣服,又帮她垫了垫身后的枕头。

“娘子,你莫多想,我穷尽一生,上天入地一定会找到救你的法子。”

说完却跪了下来。

“我朱行安在此立誓,我此生誓守娘子安生,就算豁出我这条命,也一定为娘子延年益寿,同娘子共度百年。”

高小姐听闻一笑,双目却渐渐沉了下去。

朱行安正欲喊,却见墙角走出黑白无常,正欲拘走她的魂魄。

“二位阴差,不知能否通个情面,再延缓些时日。”

黑白无常回了个礼,说道。

“使者好生糊涂,生死皆是天命,哪里又有情面之说。”

说完也不理净坛,径直去勾高小姐的魂魄。

净坛看无计可施,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双膝跪地,面朝西方。

“佛祖慈悲,弟子净坛,今日为偿旧债,愿舍去千年修行,褪去一身正果,贬作凡人,换高小姐一世安稳。”

说完又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11

谁料净坛说完这番话,满屋华光立现。

待抬头时,只见观世音立在眼前。

“净坛,你可知罪?”

净坛叩拜于地,不作声响。

“我与佛祖见你悠游人间,不思进取,便故意设了一个局来试你,谁料虽过五百年,你却一点长进都没有,如今竟然为了儿女之事,要舍弃金身正果,你可知罪?”

净坛叩拜于地,依旧不响。观音见其不声响,以为净坛已知己过,无脸面见她,便自己替他解了圆场。

“也罢,今日你便在此等候,五百年前,我西天大雷音寺无字真经未传,今东方又有人来,你便陪他再走一遍取经路,历三三之劫,九九之难,再归本位。”

“弟子,领法旨。”

净坛抬头领了命,可是菩萨却看呆了。只见净坛涕泗横流,止也止不住,她万万没想到,佛门之人,竟然用情至深至此。

愣了半晌,才说。

“日后,你自保重。”

说话,华光退去,房中只剩下朱行安一人,长跪于地。

此时云头上,观音立在佛祖一旁。

“观世音,多亏了你这个法子,取经人才多了个弟子。”

观音不言,过了半晌才说。

“只是可怜他天生一个情种,怕是走千遍取经路,都改不去半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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