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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的故事(2)

2024-05-27  本文已影响0人  江雪阁

我不敢看掉在地上的硬币,毅然转身,走回到急诊室。

我对爸爸说,“我不想妈妈冒死亡的危险,哪怕只剩半个妈妈也比没有强。”

我问爸爸,如果躺在那里的是我,做决定的你和妈妈,你们会愿意冒着三分之一可能死亡的风险,选择给我打针吗?

爸爸张了张嘴,没说话。

弟弟说,如果我是病人,有机会选择,肯定选择要么好,要么死地打针,绝不会选择不死不活地活。

我看着单架上的母亲,我不知道她怎么想,就算有想法她也说不出来,医生不会征求她的意见。我心底涌起一阵心酸,妈妈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大事小事习惯于做决定的那么一个人,偏偏对自己的治疗方案失去了发言权。如果按照她一贯的行事风格,我猜想她会同意弟弟的想法。

医生又在催促我做决定,提醒我失去了最佳时间,打针会失去应用的治疗效果。我咬了咬牙,走到妈妈急救台边,“妈,我不敢冒险,如果发生万一,我会认为是我杀死了你,会一辈子陷入痛苦的自责之中。妈,咱们不打这种针,选择常规治疗,只要活着,就算你瘫痪了又怎么样?我们都会照顾你,服侍你,陪伴你,协助你康复训练,好不好?”

妈妈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她只是用信任的目光看着我,轻轻地点点头。

我要去办住院手续,问爸爸是否带医保卡,爸爸急着说:“不知道你娘把医保卡放哪儿了,没找到。”妈妈听到了,不安地扭动着身体,嘴里咕噜着声音,忽然她发出了清晰的声音,“卡,卡”弟弟问:“你是要说卡在你衣服口袋里吗?”妈妈点点头。爸爸在妈妈的棉袄袋里摸了一下,拿出一看果然是医保卡,听到我们说找到了,妈妈松了一口气。

妈妈喜欢说话,善于说话,曾经因为能说会道而被选为妇女队长,化解过婆媳矛盾,姑嫂纠纷,妯娌斗嘴。女儿曾经和我说,外婆越老越小了,每次到城里来和我有说不完的话,我到厨房她跟到厨房,说我买的菜哪有她种的菜好,她种的菜不用化肥,用无公害农药,青菜,茄子,萝卜味道鲜美。每次她打电话让我回家拿,我总是嫌路远,汽车油费都超过这点菜钱而不愿回家拿,而她总是年年种,季季种,就为了我偶尔回家能有菜可带。

我到阳台晾衣服,她跟到阳台,说城里的阳台那么小,哪及乡村晒场那么阳光灿烂,可以从早上晒到太阳下山,冬天的被子可以天天晒。甚至我到卫生间她也跟着,说我家的卫生间比乡下的好,下雪天洗澡也不冷,她也想要这样的设施。

我推着妈妈向住院部走去,想着有多少次嫌母亲话太多而埋怨,每次回家听她讲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不要听,可是现在仅仅一个“卡”字,母亲就拚尽了全力,以后还能听到母亲充满爱意的唠叨吗?想着想着我眼眶红了,喉咙哽咽了。

晚上九点钟母亲被送进重症监护室,422床。重症室医生和我交谈,说我母亲的CT片看起来没有脑出血,而且神志清楚,右手右腿能够自由支配,血栓堵塞应在右脑,但是现在出现失语状态,而控制语言区域在左脑,说明血栓有可能堵塞在大血管上,不容乐观。血管堵塞后会出现水肿,影响脑功能的范围会扩大,有可能明天会出现昏迷现象。堵寒区域由于缺氧而丧失功能,无法恢复,现在只能控制尽量不使堵塞区域扩大。三五天之内是危险时期,有可能出现呼吸困难,心跳骤停,所以需要二十四小时电话保持畅通。

妈妈八十岁了,前几年已经小中风过一次,住了半个月医院,康复得不错,除右手力量不足外,没有明显的后遗症。近两年身体明显衰弱,走路气喘得厉害,虽然一年中总要住两次医院,可是妈妈乐观,自信,她说这样的好日子还没过够呢,每一天都要快快乐乐地活。

第二天下午三点至三点半是重症监护室探视时间,看到妈妈躺在病床上,脸部浮肿,眼睛睁不开,身上通着机器上的管子,我不知道她是不是醒着,妈妈,妈妈地叫了两声,她一点声音也表达不出来,我解开束缚她手的带子,抓着妈妈的右手,妈妈立即用力抓着我的手,用手指头在我手心里划,我一下子眼泪流了出来说:“妈,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说,不要急,会好的,好日子还没过够呢?”

我找医生,不愿意妈妈一个人在重症监护室和冷冰冰的机器为伴,我要求转普通病房,让我们陪在她身边和病魔一起作战。医生说不可以,生命比情感更重要,我不懂医,无法反驳医生,可我真的舍不得让妈妈一个人在重症监护室。探视时间到了,我擦着眼泪和妈妈告别,母亲抓着我的手不放,脸上已显不出表情的妈妈,她舍不得我走,我只能装出轻松的话语说:“妈,放心吧!你睡一觉醒来,我就来了,再熬一夜,明天,明天你就会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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