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和他的五〇拖拉机
今天是老爸的六十七岁生日。一觉醒来,半面墙壁明晃晃的,起身向窗外望去,日影高悬,一片金光映在幽深的蓝里,几片白云点缀其中,真是一个好天气。
老爸是爷爷奶奶四十多岁生的老幺,出生没几个月奶奶去世,一个本家奶奶看老爸可怜,偶尔接济几口奶,靠爷爷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年月,奶奶的恩情谓之深,爷爷的困难谓之大,老爸的命运谓之苦。
象豆芽菜一样抓住阳光拼命向上的老爸,渐渐成长起来。在爷爷寒门出学子的观念里,老爹念完了高小(到现在我也没整明白老爹到底念没念完初中),成了村里为数不多的文化人。却是命运多舛,本应该成为生产队的工人,却被关系户顶了杠。在爷爷的据理力争下,体弱的老爸避免了下地出苦力,干上了村里的技术员,管理着生产队里机器,且技术精湛。
童年的印象里,大包干后村里拥有拖拉机的叔伯们,总是在机器故障处理不好的最后关头,找上老爹。有时是一时半会,有时是一天两天,最后总会拖着一身油污、满面春风的回家。惹得老妈直念叨耽了自家的活,光给别人干活。老爸通常一句话:“你这个人,你管几不用人?”老妈有时干活累了,会继续叨叨,烦了的老爸会一通吼叫,气急得老妈直接闭了嘴。而我和弟弟则幽怨的看着老爸“你没干的活都撇给了老妈和我们,还有理了!”
跟随爷爷长大的老爸,遗传了爷爷的孤僻、少言、火暴的性格。不善于与人交流的老爸,用老妈的话说开玩笑都能把人开恼了。在我的教育上则直接是棍棒教育,我拿到录取通知书以后,村里的人说“xx揍出了一个大学生。”老爸一直认为我是偷懒抹滑的人,不揍不足以成气候。以致于成年结婚后,见到老爸都冷嗖嗖的。
打老妈的手机,偶尔老爸接了,基本两句话“咦,爸。我妈呢”“喃,电话。”要不就是“你妈没在家,忙什么什么去了。”“噢,那我呆会再打。”恨得老妈就数落他“小嫚打个电话,你不会多说几句。”老爸总是咧嘴一笑,也不争辨。下次有电话,旧事重演。
生产队里的拖拉机,农忙时承担着耕地、种地的活;农闲时又负担起运送货物的功能。童年奇特的一幕深深地印入骨髓,老爸一手抱着小小的我,一手握着方向盘,驾驶着五〇拖拉机,驰骋在一片广阔的土地上。蓝天白云的映照下,左边是大半已经犁好的、松软的黑土地,右边是小半发白的待开垦的硬土地。高高在上的我,意气风发,象是主宰土地的王。再次偶遇五〇拖拉机,是很多年以后,看着面前比我高不了多少的机器,失去了印象中的伟岸与高大。那一刻,失望与遗憾浮上心头,反差之大触动了心底的美好。
时光荏苒,拖拉机伴着时光走入历史深处,老爸从壮年走入暮年,满头的白发与满脸的苍桑,诉说着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