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说天下】商道.非常道(三十九)
中国社会,除了人性之外,还有人情一说。所谓天理莫过人情,所谓人情世故,包括人的常情、世情、情谊、情面等等。西方的人性化管理,不论是“经济人”、“社会人”、“自动人”还是“复杂人”,始终将员工定义为企业人,那么东方经营思想,则将人视为“社会人”,社会组织与行为规范的“忠孝仁义”,也是不同社会圈中的角色规范。可以这么说,西方的体系化精确定位,倾向于将人的不同角色切割开来,在企业是社会属性,一下班就是家庭属性,分得一清二楚,公私分明;中国人则是眉毛胡子一把抓,同一时间内,每个人要同时兼顾几种角色。在学院派管理者看来,管理学中的人情因素毫无价值,因为它会冲抵企业管理的公平和效率,但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中国,摒弃人情世故的做法,只能用一个词来评断,那就是不接地气。这里借用西方哲人的一句话,就是“存在即合理”((黑格尔《法哲学原理》序):“凡是合乎理性的东西都会在现实中存在;凡是现实存在的东西都是合乎某种理性的。”)。
以中国传统文化来看,所谓经营管理也好,商业行为也罢,都是一种社会化行为,既然是社会化行为,那么这种行为就绝对不是孤立存在,而是造成方方面面的社会影响,小到人际关系,大到天下太平,例如被尊为“商祖”的白圭就认为,商人不能唯利是图,“吾治生产,犹伊尹、吕尚之谋,孙吴用兵,商鞅行法是也。是故其智不足与权变,勇不足以决断,仁不能以取予,强不能有所守,虽欲学吾术,终不告之矣”,意思是如果一个人不能以天下为念、以民生为本、不能智勇开拓、不知进退取舍,我决不收他做徒弟,决不教他经商的诀窍。
即便往小了说,也有“人情冷暖”之说,在中国,不管是制度协调还是组织协调,始终是一个刚性的存在,人际协调,有时候一句话就够了,这就是“和为贵”的思路。
当然,我们并不否认从古到今人情里头的一些负面、牵制性的存在,问题是,以辩证法看待任何事物,都有正面因素与负面因素的存在。不管是东方管理哲学还是西方管理科学,总有回避不了解决不了的痛点存在,如果谁偏说有什么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此人不是上帝就是神棍。
话说回来,人情也不是包治百病,所谓情理,一个是情一个是理,各司其职各有其用,也各有各的局限和边际。当下中国的社会问题,包括企业管理遇到的问题,与其说是顺乎人情的错,不如说是规则的含糊不明以及操作者的私相授与,所谓名儒实法,法的部分废弃不用,或者搞些刑不上大夫的东西,“仁不能以取予,强不能有所守”,那分明就是贪赃枉法,关人情什么事?
回到话题上,中国式的人性化管理,其实古已有之,就是“守经达权”。守经达权这个词,意思是坚持原则而能变通、不固执。经是什么,就是大原则大方向,对企业来说,首要的是忠孝仁义的中华普世价值,其次企业的核心利益、企业的纲纪伦常,再次是规章制度等等。那么达权呢,就是在实际运用中,面对各种矛盾或无法兼顾的情形,依据天理人情通达权变。
《孟子 离娄篇》有这么一段记载,一个叫淳于髡的辩士问孟子“男女授受不亲,是不是礼?”孟子说,是。他接着问,要是你嫂子掉到水里你要不要用手拉她出水?救必用手拉,那就违礼,不救则嫂嫂会淹死。你看着办!孟子回答很干脆:嫂子溺水不救,那不是人,是禽兽!“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面对生死关头,不救人是天理难容,这时候作为行为规范的“礼”老老实实靠边站。所谓权变,就是小事服从大局,大局服从大义,就这么简单。这是天理,也是最大的人情。因此,孔子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唯义所在。”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