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师范大学涉外商贸学院大望路女司机故事集社会热点

确认过眼神,你还是200斤的女人

2018-03-28  本文已影响23430人  大望路女司机

【女司机故事集】

是8分实写2分虚构写作故事

故事多为亲见亲闻

故事没有真假,没有对错

26th

一个人的品质,不是由他人所说,而是看这个人做了些什么

弗雷德里克·巴克曼 《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决定去死》

1

电梯“叮叮叮”的叫了起来,没错,超重了。

张鹤把头埋得很深,跟HR约好了14:00的面试,现在已经14:01了。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她,她低头看自己的新买的耐克鞋。这双鞋是她买来打算跑步减肥的,然而跑了3年,她还是一个200斤的胖子。

门口的两个女孩往电梯里看,一个女孩焦灼的看手表,拉住另一个女孩的手。直接对张鹤说:“您好,不好意思啊,我们赶时间,特别着急。您不然先出来,让我们俩先进去。”

张鹤没抬头看女孩的脸,但她看到了两个女孩细长的腿。她低着头从里边的位置蹭出来,旁边的人立马侧过身给她让路,两个女孩说着谢谢,即刻钻进了电梯。

张鹤认真算过电梯里写的数字,“定员13人,载重1000KG”,那么每个人的平均体重是76.92KG,而她,100KG。这么看,从某种角度来讲,她确实占用了公共资源。

果然,电梯不再响了。

张鹤心情低落,直接往大厦门口走。面试也不想面了。早上面了两个,她还是无法忘记HR眼里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变成胖子以后,她的别的标签都淡了。胖子是言简意赅概括她整个人的代名词。她聪明,热爱写作,日语无师自通,经常帮助字幕组翻译字幕,还是业余羽毛球队的组长。这么多个标签,都藏在胖子这个标签后边,陌生人看不到,熟悉的人也很少提到。

阳春三月,北京开始热了起来。街边粉色的樱花肉呼呼的长满了枝头,她张开双臂想拥抱这明媚的春色。然而,她却终究没勇气抬起胳膊,头也低的沉。

红色轿车掠过高架桥,温暖的春风甩在脸上。生机盎然季节了,她却开心不起来。

2

张鹤的记忆里是曾经瘦过的,从小时候的照片就可以看出来。那是她7岁的时候,她瘦的皮包骨,锁骨在肩膀上凸的厉害。

真正开始胖起来大概是8岁的时候,那会儿她爸爸给她找了个后妈,后妈不喜欢喝可乐。年幼的她,能想到唯一对抗后妈的办法就是疯狂的喝可乐,并且只喝可乐。从8岁喝到了20岁考上大学离开家。

而离家见不到后妈以后,她突然就不爱喝可乐了。哪怕看一眼,都觉得反胃。

也许是因为可乐,也许是因为遗传了妈妈的肥胖基因,8岁以后她就开始迅速的发胖。小时候是个小胖子,长大以后是个大胖子。

体重不再是简单的数字,它贯穿着张鹤的整个人生里。她人生的第一个外号是“胖丫”。那会儿她和小伙伴们玩跷跷板,两个女孩坐在一头,她坐在另一头。小伙们用力的向下压,跷跷板还是被张鹤稳稳的坐在地上。男孩子们嬉笑着从她身边跑过,大声的叫她:“胖丫”。

年少不明白胖对于人生能有多大的影响。直到她高二的时候爱上了一个男孩。

男孩高高瘦瘦,是班级里的学霸,张鹤默默暗恋他,还偷偷给他桌堂里放过牛奶面包和水晶葡萄饮料。学校组织大家去植物园踏青,张鹤和男孩分成了一组。张鹤脸红心跳,一晚上都没怎么合眼。

第二天,张鹤和男孩要一起骑一辆双人自行车。张鹤刚一坐上去,前边的男孩和车轮都被翘了起来。男孩一惊,用脚支地,勉强撑起了车。张鹤从后边的车座上爬下来,脸憋得通红,不远处的同学笑的很大声。她眼泪流到了嘴里,是咸的。那是她第一次明白了,胖原来会被歧视。

至此,她没再敢喜欢过其他的男孩子,因为自卑。

没有胖子不是自卑的。

那次以后,她开始第一次减肥。

她每天吃很少,坚持跑步。一个月,她还是体重没有什么变化。她又开始了节食,连着三天没怎么吃东西,确实瘦了2斤,然而第四天,正在操场上跑步的她,却突然晕倒了。

她朦胧着眼睛站不起身,老师打了120,救护车很快就来了。高二,158cm,80KG。两个身形消瘦的人把她扶上了担架。“1,2,3。起”,她听到了救护员粗重的喘气声。

“慢点,慢点,过来个人把车门椅着点,来来来,往里顺,慢点慢点,再往左边来点,右边再过来一点点。小心小心,看着点胳膊!1,2,3,上!好好好!”放下张鹤,救护员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抬她的时候,他一直能听到救护员粗重的呼气声,甚至还感觉到了有汗水滴到她的手上。

这让她想到了她有一天一口气爬了11层楼时的感觉。那时候,嗓子眼里是扑通扑通快速的心跳,鼻子里是呼哧呼哧的呼吸,嘴巴里是咕噜咕噜的粗气。

这个场景总是在她脑海里转。原来,胖真的是一种困扰。不只是自己的,也能带给别人。

3

张鹤梦到爸爸了。她蜷缩在客厅冰凉的沙发上,电视上在放海尔兄弟的动画片。外面是滂沱的大雨,窗户上是噼里啪啦的雨点。

爸爸轻手轻脚的来到客厅,把她抱起来放回到了床上。她假装睡着,翻了个身又蜷缩起来。爸爸把被子一直拉到了她的脖子下,还掖好了被角。

她总会做这个梦,梦里的爸爸每次都会把她抱起来放回到床上。然而现实里,爸爸只会醉醺醺的晃悠回自己的卧室,有时候也会瞟一眼张鹤。她想,电视里演的爸爸和自己的爸爸不像,大概也因为自己太胖,爸爸根本抱不起来吧。

卫生间洗了个脸,镜子上是自己肥嘟嘟的脸,再往后站一些,肥硕的胳膊和厚实的肚子一览无余,她眼泪刷刷的流个不停。

不仅别人无法爱你,就连自己都无法爱自己。

划开手机,朋友圈吆喝着卖代餐粉的微商,依然孜孜不倦的发着客户的胖瘦对比图。微信好友里,一个不到100斤的姑娘也换了新的头像,白底黑字写着:不瘦20斤,不换头像。贴吧微博里,漂亮的姑娘们热火朝天的分享着自己从胖变瘦的励志故事,评论区是男人们啧啧的赞叹声和女人们的唏嘘声。

每个人都在讲,你瘦了将会如何改变人生,你胖了是如何没有未来。但是胖其实是有未来的,只不过这样的未来,从某种角度来讲,非常的痛苦。尤其,还是个女胖子。张鹤又总结出了一条胖生定理。

诚然,胖子是可以通过努力变瘦的。也诚然,对于一些胖子来讲,不是想瘦就能瘦的。张鹤就是后一种。

她吃的并不多,运动的也不少。每天都打羽毛球,跑步30分钟以上,睡前30个仰卧起坐,还要倒蹬车200个。绝对不吃油腻、高热量的甜食,连续3年没有吃过晚饭,但是她还是胖,一直胖。迫不得已的聚会,她也只是坐一边,疯狂的喝水。可是3年来,她依然不敢看体重秤。应该再没有什么,比体重秤上的数字更有杀伤力了。

减肥产业丰富而又无用,她试过按摩减肥,灵丹妙药减肥,果汁减肥,哥本哈根减肥。她也曾信奉人生导师鼓励的话,只要有意志力,你就可以变成你想成为的人。但是不只要有意志力,还要有钱,这才是硬道理。然而产品宣传图上一个个线条优美的姑娘露出的迷人眼神,张鹤看了不少,却从来没真正相信过。

张鹤也时常在想,如果真的变瘦了,那就是自己想成为的那个人吗?那个人还是自己吗?

4

奶奶来了。奶奶带来了素馅的速冻饺子和馄饨,她一边往冰箱里塞东西,一边在唠唠叨叨的说个不停。张鹤没认真听,大概内容她能猜到十之八九,大概80%的话是快减肥吧,不然找不到对象。20%的内容是在抱怨,抱怨遗传了她妈的基因,怎么就瘦不下来呢。

真的,胖有时候真的让人没脸活下去。

因为不仅陌生人会多看你一眼,熟悉的人也会为此嫌弃。

好一点的寒暄还能说:

“哎呦,这姑娘真敦实!”

“哎呦,这姑娘真壮啊!”

“你怎么好像又胖了!”

更难以接受的是:

“你体重都控制不了,你还能干点啥?”

“胖就是不自律”

“胖就是好吃懒做,自甘堕落”。

张鹤不想解释太多。胖这个词仿佛生来就带着原罪,它代表着懒惰、贪婪、没有节制。瘦这个词造出来就仿佛和自控、美丽、健康挂钩。对胖子的歧视,和种族歧视、同性恋歧视、男权社会的观念一样根深蒂固。它根植在脑海里,带着主流意识的偏见。

下楼去买鸡蛋。菜市场的陈阿姨是菜市场最勤快的人,她每天5点起床,晚上九点才离开。她卖的东西种类最齐全,从肉到菜,从蛋到禽。她说她老公过世了,她一个人抚养在美国读书的儿子。

陈阿姨也是个胖子,张鹤认识她五年,陈阿姨总是忙的不可开交,平时吃饭也都是白粥馒头,很少换。“一个人吃就不做了,麻烦。”

所以胖怎么能就是好吃懒做的代名词呢?陈阿姨这么勤快,始终忙碌着,可她还是个胖阿姨。

与减肥相关的数据报告里,说基因>饮食>运动。很多胖子身体里蕴藏着肥胖基因,身体会给你记录一个合适你的体重。而为什么,我们都要盲目的追求瘦,把别人的目标复制在自己的身体里呢?张鹤想不通。

一周前见得相亲对象,果然一周都没再没理张鹤。之前两个人打得火热,聊的情投意合,因为都酷爱海贼王而志趣相投。而真正见面以后,张鹤看得出,对方眼神里的惊惧。

胖,让她不得不承受相亲里的冷暴力。

尽管她工作好,有存款,买了房也买了车。

胖是一种原罪,一种社会暴力。社会有既定规范,例如有钱是对的,没钱就是可耻的,人好看是好的,丑的话就是不好的。选择胖与瘦,本来是自己的选择,而现在也变成了一种既定规范。正因为如此,社会才对很多胖子缺乏宽容和关怀 。

以某物为美的时候,相对立的东西就是丑。精神暴力向来是普遍的。

不想按照主流社会塑造自己也没什么错,但是就是有那么多人去喜欢对别人的生活品头论足,用自己的理解去定义别人的生活。

5

到了楼下的整形医院,张鹤拿着传单到了前台。“你好,抽脂手术我想了解一下。”

前台漂亮的姑娘眼睛扑闪着,“好的。您稍等,我给您找一下医生。”

前台姑娘岗步态优雅的走进走廊,刚拐弯,她激动的跳了起来,奔进了医生办公室,声音颤抖着跟座位上的医生说:“哎呀,张医生啊,咱们医院终于来了个大活儿啊!门口来了个特别胖的姑娘要抽脂!”

男医生眼睛一亮,放下手中的《整形外科主治医生270问》,披好白大褂。

刚看到张鹤的一瞬间,男医生特别努力的抑制了自己的笑,并不是嘲笑,而是看到了大活儿笑。

前台姑娘在男医生背后,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除了这么多啼笑皆非的事儿,还有什么温暖的事儿吗?”我问。

“你别说。还真有。我们楼下有个卖凉皮的大叔,有一天中午我去买了份凉皮。临走的时候,大叔又递给我一个他烙好的鸡蛋灌饼,用地道的东北口音说,你这光吃个凉皮,哪能够啊!这个叔免费给你了。”

张鹤说完咯咯咯的笑,“我是真能感受到大叔不是嘲笑我,而是真的关心我。”

我用力点点头。

我也想到一个画面,小时候有一段时间身体弱,吃了很多激素多的药,9岁的时候胖成了一个球。周末,爸爸带我去骑公园里的小红马,别的小朋友都要5块钱,而到我的时候,腰里别着个腰包的阿姨打量了我一下说:“那个,你家这孩子得15!”

End

题图:《镜前少女》,毕加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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