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
图文/慕茵
城市夏天的夜很短暂，感觉像牵着恋人的左手，总也牵不够；城市夏天的夜又感觉很长很长，傍晚以后的时光总能令人闲情荡漾。
尽管已是深夜，看了看手腕上的表：11:17，街道上的人来人往比白天还热闹。
热闹是一群人的热闹，孤独是一个人的孤独。
没有谁能替代这份感受，好比水里的青蛙，没人愿意去了解它的眼泪和伤悲。
张然坐在咖啡厅的二楼窗户边上，目光漫无目的地看着外面，露天阳台的天花板上装饰着亮晶晶的星空，眼里却泛着盈盈的泪光，在这个繁华的小城，除却赵成，她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谈心和聊天的朋友。
她是孤单的，但又是幸运的。赵成住在她家楼上的三楼，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常常两个人在学校的操场上逗留拣石子，逮蚂蚱，有一次赵成把一只触角很长的天牛在张然不注意的时候放在了她的肩背上，张然吓得哭着直跺脚，生气到了极点，以至于三天都没有和他说话，最后还是赵成，用一往无前的决心和毅力，每天都准时在楼下默默地等她上学，准时在学校门口默默地等她一起回家，才感化了张然小小的玻璃心。
春夏秋冬，季节像个孩子在一天天地发生着变化，但是他们却一点都不变，长大后参加了工作，每次从外地出差回来，第一个约她吃饭的人总是他，他们坐在华丽的水晶灯下，像一对可爱的情侣，幽暗的光线照在张然白净的脸上，她看惯了他的淡定的目光，她静静地听着他讲着单位里的那些事，一些人，听完之后，她偶尔会回一句：“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他眯着眼睛，咧着嘴笑笑说：“说不准！有业务了就跑回来了，我开车技术越来越有长劲了，原来需要四个半小时，现在只要三个小时。”
“你开慢点能怎么？小心点吧！别得意！”
他点点头应一句：“知道！”
……
直到后来，他们各自都结了婚，找到了彼此的生活伴侣，却始终充满着不如意的事情，尽管他们的伴侣都知道他们之间只是一种友情的存在，但是流于表面的事情都只是谎言的借口，她听到所有关于他的事情，总是会在心里短暂停留，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对他了如指掌的表情和神态，慢慢地这种思维成为了一种习惯，每当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她总是会在心里默默地想到他。
他俨然成为了一个隐形的恋人，伴随着她的生活。
一天，已是深夜，她走在路灯下的街道上，感觉身后总是有一个人，像是一种守护，令她胆大，令她安心地向前走着，走到拐角的路口，身后一双温暖的大手紧紧地环抱着她的腰部，她停下来，作出表示回应地扭头，就连他的呼吸都是热的，回到家里，孩子已经睡着，爱人躺在床上翻看着手机，她从卫生间洗漱完毕，回到床上，他已沉沉地睡着，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肩膀，他的脸庞，他依旧没有反应，然后自己翻转身子，背朝向他，睡不着，望着窗外的天空，没有星星，没有霓虹，像小时候一样的心境。
在困意中睡去，梦中一双温柔的手放在她的腹部，只是轻轻地伸开手掌，不是进一步的占有，她的嘴角微微扬起，是幸福，是满足，没有私利，没有交换，只是一种超乎寻常的习惯。
早晨醒来，孩子和爱人都早早坐在餐厅里吃饭，她还在床上懒懒地睁不开眼，没有人发觉这一切，像个秘密一样存在她的身体里，尽管她很用力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不可能！仍然抵抗不过自己不停转动的大脑，他有多久没有约她吃饭了呢？哦！大概有很多年了吧？思念总是漫长的！不知他在省城过的怎么样？为什么好久没有他的消息呢？于是她用微信发一条信息给他：“在哪？”没有回应，她继续发一条：“忙什么？”依旧没有回应。
生活在继续着，每个重叠的昨天麻木着人的神经，像公园里整齐规矩的植物，被苗木工作人员精心地修剪照料着，不容它有任何伸向天空的野心。张然从幼儿园里接回放学后的孩子，坐在沙发上看着正在茶几边上低头绘画的儿子，突然手机收到一条微信，“在忙什么呢？”
“有空出来一下吗？”
“你在哪里？”
“还在这家咖啡厅里！”
她把孩子交给正在刚做好晚饭的阿姨，他的爱人最近回来的总是很晚，也常常不在家里吃饭。于是她来到那个熟悉的窗边位置，坐在他面前，他戴着黑色的棒球帽子，口罩遮满住了多半张脸，熟悉而又陌生的眼睛依旧眯成弯弯的样子，她以为他还会像过去一样，絮絮叨叨个不停，但是此刻的他却许久没有说出一句话。“赵成，你怎么了？不一样了啊？”
她试图去摘掉她的帽子，却被他快速地闪躲制止了，“不要摘，很丑的！”
“你怎么了？”
她很用力地在他的眼睛周边看见白色的斑点，“你生病了？是吗？摘下来你的口罩，让我看看你的脸！”
他终于还是摘下来了，那一刻，她呆住了。眼泪忍不住地滑落了下来，“没事的！就是白癜风！”
“怎么会这样？”
“生病哪是由人的？”
“多久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是上次喝完你喜酒之后。”
“没事，你坐下！听完我说的话！好久不见你了，好多话想说呢！”
她缓缓地坐下来，像从前那样，听着他说话，不一样的是再也不是过去那种天马行空的侃侃而谈，而是带着一种历经千辛万苦之后的沧桑之感。
“我离婚了！孩子跟随了她的妈妈……”
张然沉默不语，睫毛上仍然挂在一一颗晶莹的泪珠，她不知道此刻该用什么样的言语去安慰，就像自己的生活一样，老公并不爱自己，维系着这段婚姻关系的仅仅是因为孩子的原因，她设想过无数种离婚的后果，最后都是，可是不离，生活就像阴雨连绵的天气，令人窒息。
外面的行人像出窝的鸟类，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