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一日
纪录片浮生一日截取了某人的某个时刻,凌晨,黎明,早晨,中午,下午,黄昏,晚上,最后又到了凌晨。无数人的片段组合在一块,让我们得以窥晓别人的一日某刻是如何度过的。
在纪录片的中途,设计了三个问题,你包里现在有什么?你最爱的是什么?你最怕的是什么?一天的时光,答案从世界各地涌来。
纪录片里拍摄了一个老人和他的和家人,镜头缓缓移近他,他慢慢说道,我妻子,母亲去世了,不能抛下无人照顾的孩子去工作,还有一个20多岁病重的儿子,十四个人睡在这里。他指了指家徒四壁的地方,几块木板搭着的床,早已污垢发黑的床单,继续说着,没有电,没有水,没有下水道。但我们还活着,上帝是不会忘记我们,他创造了我们,我一直这么相信,上帝不会忘记他创造的子民。
若是这三个问题问他,他会如何回答?
你包里现在有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
你最爱的是什么?
我们还活着这件事。
你最怕的是什么?
因为上帝我无所畏惧。
会这样回答吗?
镜头再转向2010年7月24日午夜11点56分。
我喜欢最后一个女孩说的那段话。她的那个接近凌晨的晚上,风雨雷电在夜空呼啸,她对着镜头真诚的自述:
2010年7月24日,现在几近午夜,我快没时间做这个了,我上了一天的班,星期六,不可思议吧。悲哀的是,我一天都在期待能发生些了不起的事,美好的事,值得感激这一天的事,然后参与其中……向世人证明,在平凡的人平凡的一天也会有不平凡的事发生,但真相是,好事不总有,至于我今天,整天都没发生什么事,我想别人知道我在这儿,不想过没有存在感的生活。(车窗外面闪电一瞬即过,滑亮了半空,风雨仍在继续,女孩有点哽咽)我不坐在这儿告诉你我是多好的人,因为……我觉得自己没多好,我认为自己是个普通女孩过着普通生活,不是那种值得深入沟通的人。但我想成为那种人,而今天……尽管,没发生什么值得一提的事,但我仿佛感觉自己已经经历了一次涅槃……
这一天结束。
这一天,很多人的时刻聚在一起,组成全世界的一天,凌晨的菜市场,早上的洗漱,吃饭,工作,表白,生子,浇花,祭拜,打鱼,狂欢,单车独行世界,时间一点点拉向了下午,打鱼的渔民手工,在船上盖上被子笑着安眠,风雨里女孩的孤独自述。这一天,一切如常,我们总期待特别,不可思议,或者奇迹,事实上这一天也会如此平凡。
我想起了清朝人沈复写的《浮生六记》,这本书里面所记录也不过是平日生活,他和他的妻子闲情逸事,所遭受的坎坷,外出游乐。里面有痛快,酣畅,愁绪,逸趣,这些情绪的穿插堆积,才是沈复的一世浮生。
浮生一日,爱自己所拥有的,尽管只是一日浮生,也会因为自己的珍惜而变的与众不同,就如同样是洗漱,这一天是一个十六岁的男孩第一次刮胡子,是和自己的孩子一同起床的早上,是和自己的爱人相互到早安的时刻……
妹妹在这一天打电话过来问我,成熟是什么?那个年龄的我也会问一些希望可以被定义的问题,认为每个词都可以用三言两语来阐释,就像药品说明单,知道每个分子组成。比如何谓成长,何谓爱,何谓自由?
我没有回答,她自答:“是买房子吗?是养家吗?”这是她对现实的鄙斥,一如当年的我,对于她的回答,我不置可否。“至少需要一些东西来证明。”这是沉默了一会之后对她的答复。
如果再次问我呢,我想我还是不会去定义,就像天上的云,地面上无缘由的风,周围环绕的空气,理所当然的存在,却无法摸清,但可以用自己的眼,皮肤的触觉,鼻翼去感受它们的存在。那么成熟,成长,爱和自由,它们亦如此,无法用一些句子就禁锢它们的形状,大小和密度。我宁愿相信,它们如同身上汗毛,在一日浮生中,相伴相随。就像女孩的最后一句话——而今天,尽管,尽管,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事,但我仿佛感觉自己已经经历了一次涅槃。
尽管,一天的时间可长可短,但是总有一个时刻,我们会感觉到它们的存在,就如,在浮生的某个片刻,我们突然发现,脸上那些微小,透明的汗毛可以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光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