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成长︱如意悟真记（20）

第二十章  母与子

甄诚出来莲花寺，在路边等了一会儿，一辆公共汽车驶过。他招招手，车停下来。他问司机：“经过甄家屯吗？”司机回答“经过”，他便坐了上去。

原来这次放假，他没有回县城自己的家，而是住在甄家屯父母家里。不到半个小时，车就到了村口，他下车步行回到父母的那个农家院落。

此时正是午后，在阳光暴晒下，院子一片寂静。他推门的声音，给午睡的动物们带来一阵骚动：圈里的两只猪猪哼哼了几声，在树荫下被十几只母鸡簇拥着打盹儿的大公鸡，警觉地站起来，咯咯叫唤两声，鸡群略微松动一下，又恢复睡觉状态。只有那只黄色的小土狗，叫了一声，看到是主人，迎上来围着甄诚转了几圈，待甄诚进屋，也回到窝里趴下了。

父母也都在午睡。听到甄诚回来，母亲问：“小诚回来了？有没有吃饭？”

甄诚说：“吃过了，我去眯一会儿。”到了自己屋里，放下蚊帐便睡了。

甄诚父母的家有四间房。靠东的三间房是连通的，中间是客厅，俗称堂屋，堂屋的东侧是父母卧室，西侧是甄诚和弟弟的卧室。弟弟暑假没有回来，要在学校准备考研。另外一间在院子的西侧，是厨房，单独开门的。甄诚午睡醒来，妈妈正在堂屋包饺子。“好吃不过饺子，舒服不如倒着”，每次甄诚兄弟回家，妈妈都会忙着张罗包饺子，她认为这是最好的食物。甄诚去洗了把脸，漱漱口，也坐到桌前，和妈妈一起包饺子。

妈妈说：“你二大爷家的老二，这两天生孩子了。”

甄诚知道妈妈又要提醒自己该生孩子了。每次回家，妈妈都少不了要催一催的，一般总会拿谁谁家生孩子了作为开始。

甄诚和徐娇娇结婚的最初两年，徐娇娇为了好好工作，不想要孩子。后来，看同龄人结婚的都有孩子了，徐娇娇也想要孩子。但甄诚起了考研的念头，也不想要孩子。考研期间自是不能要孩子，读研这一年，甄诚有了跟徐娇娇离婚的想法，更不打算跟徐娇娇要孩子了。一拖再拖，现在两个人都奔三了，在县城里，算是生孩子晚的了。县城没有“丁克”一说，结婚过一年不生孩子，自己家人开始操心，两年不生孩子，亲戚朋友就会着急，三年不生孩子，不能生育的闲话就会生出来了。这时候，热心肠的人们就会推荐不孕不育的专科大夫了。

甄诚到北京来上学，发现人们的婚姻真是五花八门。有四十多岁不结婚的老姑娘，这在县城早被视为怪物了；有结婚多年不生孩子的，不小心一问，对方骄傲回答：“我是丁克！”甄诚以前只在书上见过这个词，没想到在北京有很多。三十多岁不结婚是很正常的，因为研究生、博士生一读完，再在社会上晃几年，一不留神就三十岁了。

甄诚问：“生了个男孩？”

妈妈说：“是呀，可把他妈妈高兴坏了，整天在外面谝孙子。见到我，就问你家甄诚怎么还不见动静？得快点催催，现在年轻人都懒，不愿生孩子。”

甄诚笑道：“我不是懒，我在读研呢，怎么生孩子？再说——”说到这里却停下了。

妈妈撇撇嘴接着说：“再说，你们两个还不想过了，是吧？”

甄诚小心看了妈妈一眼，问：“你怎么知道的？”

此时已经包完一团面，妈妈换了另一个面团来揉，边揉边说：“你们那点破事，我怎么不知道。唉，这个小徐人是不错，家庭也好，就是脾气娇了些。要不是你们过不下去，你也未必去考研。我说，你们要是过不下去，就尽早离吧，离了都快点另找一个。我现在还年轻，还能帮你带孩子。将来再晚了，我可就看不动喽。”

甄诚小心地问：“我是想要离婚，不知我爸什么意思？”

甄诚爸爸早就出去了。妈妈说：“你爸也没有意见。就是可惜你这份工作了，有你这校长老岳帮忙，你将来怎么也得当个副校长吧？”

甄诚苦笑一下：“这个你们就别想了，我离开莲东一点都不会后悔。将来我在北京发展，随便混混都比这里强！”想了一下又说：“寒假时候，我回家跟小徐说离婚的事，她不同意，这次我准备起诉离婚。其实这次回来就是来做这个事的。”

妈妈叹口气说：“我们可管不了你这个。你也是大人了，自己好好把握着点，别让我们太操心。”

说话间，饺子包完了，妈妈对甄诚说：“你去看看你爸爸是不是在菜园里，跟他搭把手，一起回来吃饭吧。”

吃过晚饭，甄诚父母要出去走走。甄诚不想出门，自己留在屋里。他掏出手机，找到徐娇娇号码，犹豫了几下，按下拨出键。

徐娇娇接了电话。可能是在饭店里，声音比较嘈杂。甄诚说：“我回来了。”

徐娇娇问：“你在哪里？”

自寒假甄诚提出离婚被徐娇娇拒绝以后，甄诚就宣布跟她分居，表示再也不会回来了。他的衣物和书籍都已经在上学时侯搬走了，很简单收拾一些个人物品就走了。这个学期，他一直没有跟徐娇娇联系过，起初徐娇娇还打个电话来，被他三言两语冷冷地打发之后，徐娇娇也没再联系他。此时听到徐娇娇的声音，颇为陌生。

甄诚说：“我在甄家屯住着的。明天你看什么时间方便，我去找你谈谈？”

徐娇娇沉吟一会儿，回道：“你下午四点多来吧。回家来吧？”

甄诚说：“不用了吧。咱们到外面，你看广场旁边那个小花园怎么样？”

甄诚说的小花园，是县城中心广场的一小片区域，拿出来多种了几排树、多栽了些花花草草，又建了长廊将这片区域围了起来罢了。

徐娇娇说：“那个地方人来人往，熟人太多。人家问起来，咱们两个在那里怎么说？”

甄诚想想也是，问：“那你看哪里合适？”

徐娇娇想了一下，说：“这样，你晚一点，下午6点左右直接到华龙大酒店吧，我明早定个房间，明早再通知你。”

华龙大酒店是这两年新开的一个酒店，在县城东边新修的环城公路上，甄诚去吃过饭，有不少单间，而且因为离居民区较远，碰到熟人的机会也少。

甄诚想，到底是做办公室工作的，想得周到。两个人这样不尴不尬地在一起，熟人见了，该怎么回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