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的荒原往事随记故事人生

野外纪实 | 爬山爬哭了的故事

2020-11-22  本文已影响0人  灵夜狼

这两年上了四次高原,三次野外调查、一次社区调查,调查区域在三千几至四千八九不等,最高还上过五千米。同一天的海拔落差,少则几百米,多的话能有一千几百米。绝大多数时候没高原反应。这期间摸索了点经验,但都是个人经验,有点莽,也跟个人体质有关,不靠谱。大部分内容仅作为个人经历公开,请勿作为科普读物参考。

唯一可确定有益无害的经验是:多喝热水,注意保暖。

那就先说一个跟保暖相关的。骑马、爬山等话题挖个坑,以后再填。

爬山时容易热,而且穿太厚行动不便;出汗一多就得喝水,还得多背点水。因此有时候会忽略保暖。今年十月某天那条线,我们得先骑马走挺远,到海拔四千七八的地方,然后再爬山,最后到海拔四千九左右。路不好走。我在下车地点脱了那件黑色冲锋衣,就穿一身户外的防水衣裤,里面是薄的滑雪用的保暖衣。下车点三千几百米,不冷。

按原计划抵达目的地后,我还有点兴奋,虽然那地形不至于让我跑跑跳跳,但上衣拉链一直没拉上。搁那看着红外相机照片吹着风,像个不知世间险恶的憨憨。红外相机拍到了雪豹,于是我还在附近遛弯搜索,可惜没找到雪豹粪便。

记住这个憨憨耍帅的样子

等我们下到停着马的地方吃午饭,已经是下午一两点。我的大保温瓶太沉,这次外业干脆没带,就喝冷水。那天我还带了压缩饼干,一包两块,吃掉一块,也不太饿,没怎么吃别的东西。继续吹风。

下坡路太陡,得用腿下到山谷再骑马。同行的两个护林员牵三匹马下去,我在后头走得有点慢。大概就是那时候开始发烧的,感觉全身酸痛。当时以为就是累得,因为之前有些地方难爬,手脚并用,全身肌肉发力,在缺氧环境下确实可能导致过后全身酸痛。我扫一眼四周,没看到熊,就放慢速度。反正都是草甸或灌丛,我跟护林员都站立的时候能够看到对方。

护林员下山迅速,我们之间距离渐渐拉大,等他们下到山谷,我与他们的海拔差距大约几十米甚至一百米。结果我越走越不对劲,感觉没力气了,特别难受以至于没憋住哭了几秒钟。完全没有后悔浪过了头、没有后悔走这条线、没有后悔来这里、没有后悔干这行。而是非常单纯地,就是身体难受才哭,不存在任何情绪,跟芥末吃多了泪目一个道理。我在野外信奉的就是只要一步一步走总能到达目的地,而且也必须到达目的地(否则怎么活着回来),简单粗暴,可比跑模型做实验以及打理人际关系轻松得多。于是那几秒钟边哭边走。然后想到还有一罐红牛没解决,就坐下来歇会,把它干掉,准备接下来一口气下到山谷。

之后当然跌跌爬爬下去了,并且在护林员面前装作很有精神的样子,仿佛不久前什么都没发生过。没意识到事态严重性的我竟还是没给衣服拉链拉上,骑着马不知道走了多久,吹一路风,抵达停车点。当时我已经有点虚,却拍照撸狗样样不误。也许身体知道周边环境已经稳定,坐车回镇子的路上,病情加速恶化,呼吸不太顺畅,感觉吐的气都是滚烫的。呼吸时还有点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高原上出现明显的呼吸问题不是小事,我想这晚不能睡了,睡了更危险,我得观察着点情况。查了些高原肺水肿脑水肿的资料,看着也不太像,至少可以完全排除脑水肿的可能性。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接下来基本按照高原肺水肿的处理方式来应对。

晚上我还正儿八经去吃晚饭,不过已经吃不下多少东西。吃饭是根本,以往什么病只要我还能吃就有希望自己扛过来,但要是消化系统出现问题,这就不算平平无奇的小病了。

我们住在镇上的旅店,有电热水壶。我拎了一大桶纯净水回去,加衣服,准备睡袋及各种可能用到的东西,扔在床上。隔壁是俩师弟,我一人一间,也不知弄出点动静吵不吵,一整夜就是不停烧开水喝热水。学习是不可能学习的,我只能坐那靠刷手机打游戏提神。坐也不是整条腿放床上,还得斜着靠床头,让小腿自然下垂。这是高原肺水肿处理方法(的一部分),虽然我不能确定我那到底是不是,因为直到深夜还没出现典型症状,单凭发烧和呼吸异常,我不敢下定论。但如果我把整条腿搁床上,呼吸确实更加不畅,躺下则是想都别想。

三千出头的海拔已经是我能适应的,不算缺氧环境,理论上在更高海拔的症状如果真是源于高原肺水肿或仅仅是高原反应,那么我停在旅店这个海拔,症状应自动缓解。保暖以及多喝水也不能停,尽管这些应当在事发前做用以预防,此时再做已属于亡羊补牢,不过做了总是为时未晚。那时候我还查过镇上卫生所的位置,准备第二方案,就是等天亮了请人开车把我送过去。不过好像也没什么想求助。无非就是万一自己扛不了,专业团队可及时抢救。

烧是夜里退的。那夜没有吃什么药,只是喝了不计其数的热水(当然远达不到喝成水中毒的级别),看来“多喝热水”不是直男的敷衍之辞。以后谁生病了我也会跟他说“多喝热水”。我手边没体温计,退烧就是个感觉,而且那时候饿了,估计是消化酶终于可以正常工作,像一窝刚睡醒的小鸟似的嗷嗷待哺。于是我开始吃零食。打游戏也不是万能的,后来困得游戏都不想打,坐那睡了会。翌日大清早甚至自我感觉可以上山,但呼吸还有点问题,总不能勉强身体然后让那夜的努力白给,只能请个假,继续调整。当天上午还有精力办些正事,下午才躺下补觉。

呼吸问题直到第三天才逐渐消失。那之后我同样爬山,去很高的地方,走困难的路线,但再也不敢脱掉我的黑色冲锋衣了,也再没有出现那天的情况。

发烧与其他问题并非绑定。去年我在此地外业期间也发了烧,那时候用体温计量的是三十八度几,没食欲,吃点荤或吃多点就想吐。休了一两天,没用药,也没退烧。那时候已在外头有二十天,天渐渐冷了,感冒迟迟不好,可能就是累出病的,而不是跟今年这件事类似的极速着凉。眼瞅着休息也休不好,在这环境下身体调整不过来,还是尽早完成任务回去才能有机会恢复。于是我不休息了,发着烧上山。在山上一整天,雪地,最高的地方四千七八,骑马加走路。衣服没少穿,带了大保温瓶,有热水。傍晚我才下山,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不发烧了,也没有新增症状,还能骑着马小跑。感冒症状就是最普通的重感冒,没什么并发症,相比今年的情况不值一提。

说来说去还是得注意保暖,别随便脱衣服;多喝水,有条件的话喝热水。

我并非不知道高原肺水肿与脑水肿的危险,也不是没考虑到最严重的可能性。处理方式却是又谨慎又莽撞,做好能做的准备然后独自中门对狙。非常有本人风格。好孩子不要学习。

(此处不放外链,如果需要正儿八经的高反科普文章,可留言或私信我,我私聊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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