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和六便士》:仰望天空还是只看脚下
这本书让本来漫长的旅途显得有些短促,当我放下kindle的时候,我已经回到苏州的小窝一个多小时了。夜已深,横跨大半个中国让我有些疲惫,我知道我应该好好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只是突然觉得或许应该有点执念,有点追求,就像那个画家查尔斯·斯特里克兰一样,虽然码下这些文字并不能代表自己真的有了什么新的追求和提高。
最近因为受到一位好友的影响,我一直将自己称作一个庸俗而浅薄的普通人,当然这其中带有我深深的自嘲。然而这两天的阅读体验告诉我,“庸俗而浅薄的普通人”对自己来说是多么贴切的形容词:在数学王子高斯那里,说是个“普通人”都似乎有点抬高自己。而对于那个画家查尔斯·斯特里克兰,说自己“庸俗”他一定会给我一个轻蔑的微笑。至于“浅薄”,主要是在看完《月亮与六便士》之后的想到自己曾经想翻译这本书的英文原著,就觉得自己未免也太过自大了,而看到关于这本书的各类导读之后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看到其他人所说的那些作者想表达的东西,从而更加坚定的认为自己真的是个自大到浅薄的一个人。
《月亮和六便士》是作者毛姆以生极落魄,死备哀荣的后印象派画家高更为原型,经过艺术加工,演绎成画家查尔斯·斯特里克兰扣人心弦的故事:一个在交易所卖股票的中年男人抛弃了稳定安逸的生活,立志献身艺术,在穷困潦倒之际接受了朋友的扶持,但之后竟然和对方的妻子暗通款曲,在经历各种磨难之后在浩瀚大洋中的塔希提岛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由于自己的浅薄与无知,我并没能看出作者借小说之手对自己现实主义写作风格的捍卫,又或者作者对自己哥哥,对于叔叔的怀念。我的理解这本小说的情感基调来源于以前读过的高更的好基友梵高的一小部分介绍——同样是人到中年投身艺术,然后在生活苦难面前坚持,最后让自己的执念搞死了自己,生前一幅画也没有买出去,但死后画作却大受追捧。他们对艺术,对美的追求已经超过了对生的追求,更不用提什么物质生活,什么道德观念。所以查尔斯·斯特里克兰抛下妻儿、背叛朋友,但最后却能获得作者的同情,成为一个在艺术领域的大英雄这样矛盾冲突的剧情也还是让人感到那么的合理,那么的震撼。
如同在看梵高的传记时萦绕在心头的那个问题一样,毛姆也通过了一段医生的故事提出了那个人生的终极问题:“医术高超的亚伯拉罕追随着内心的声音,放弃了伦敦待遇优厚的职位,到了边陲的亚历山大港当了一名小的检疫员;技艺较差的卡迈克尔幸运的获得了亚伯拉罕的空缺,成为了趾高气扬的社会名流”;“难道做自己最想做的事,生活在让你感到舒服的环境里,让你的内心得到安定是糟贱自己吗?难道成为年入上万英镑的外科医生、娶得如花美眷就算成功吗?”
作者在后面给出了他谨慎的答案:“我想这取决于你如何看待生活的意义,取决于你认为你应该对社会做出什么贡献,应该对自己有什么要求。”
我想这或许就是这部小说的名字《月亮与六便士》的来源吧:人生到底应该是去追求那代表理想和远方的月亮,还是代表着名望与利益的六便士,或许每个人都应该值得去好好考虑。
在15年之前,我想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为了虚无缥缈的未来,为了小时候的科学梦,我放弃了大学时的女友,选择了考研;为了诗和远方,我放弃了老师的推荐选择了现在的职业;为了更加精进的技艺,我拒绝了那个共患难的女孩回到了广西;为了那简单的承诺,我离开了待遇优厚的工作岗位只身闯厦门......我常对别人说:“你能不能有点追求”。
而15年之后,我又突然变成了一个现实主义者:我可以忍受巨大的心理落差,只为钱去工地搬了三个月的砖;我可以忍受高压而又无聊的工作,在工厂当一个无所事事的小主管;我不停的写下一些文字,告诉自己要安于现在生活的不堪,每天做一点小事获得一点进步就好;我不再生气,同样也不再开怀大笑;我不再满世界的乱逛,同样也不再有什么社交生活......我常对别人说:“要什么紧,给钱就好”。
这十天来,我一共看了四个讲座,六部电影,还有四本书。这四本书分别是《岛上书店》、《一个人的朝圣》、《丈量世界》、《月亮与六便士》。这是我写的第三篇读书笔记,我唯独遗忘了那本《一个人的朝圣》。不是它不够精彩,不够深刻,相反它深刻到洞穿了我的内心,让我不敢下笔,我害怕有人知道我心里那些软弱和隐秘。如同《月亮与六便士》里的查尔斯·斯特里克兰带着自己对美的执念,中年开始放弃安逸、抛妻弃子开始自己艺术的朝圣之旅一样,《一个人的朝圣》里的哈罗德·弗莱带在自己对往事的愧疚,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与之前固定的生活轨迹告别,徒步踏上了对爱的朝圣之旅。相对于他们那份执念和毅力,我在15年前后的转变让我内心的软弱与懒惰暴露无遗,我质问自己有多久没有为了自己的希望去努力了,有多久没有坚持去做答应自己要做到的事情了。更可悲的是,我不是没有了对未来的向往,而是通过不断的自我安慰压制了自己躁动的心:我不断的告诉自己要活在当下,不断的提醒自己这样也是对家庭的一种责任。可是这样的自我安慰显得那么的无力,就像自己压抑着的性欲一样,让自己忙于应付,疲惫不堪。这是对于自己本能的嘲讽,就像软弱与懒惰对梦想的嘲讽一样。
想起15年末一面看梵高的传记一边听那首《Vincent》的时候泪流满面的自己,我突然不清楚,那泪水是为了梵高而流,还是为了自己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