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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散文:我之饮酒史(004)

2019-06-17  本文已影响8人  沙漠孤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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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铁轨旁的秋夜情话

“咦,行啊,做学问呢,看这么厚的书。”

我正侧歪在床上,阅读一本厚厚的书。记忆中应该是《古希腊罗马神话与传说》,陡然进屋的人扯断了我的视线。

勇是我在社会结识的朋友,身材壮硕,胡须颇重。他大一届,长我三岁,倒像大我二十岁,一副成年男人的冷峻。他是离我们楼区较远处一片住宅区的一霸,在社会混迹多年,朋友和仇敌一样多。我们通过另外一个朋友偶然结识,之后不知为什么,竟成了当时最要好的哥们,出入成双入对,打了几次有名的架,灭了几个有号的“棍儿”(在社会有名声的混混)。我想,大概这就是老人们常说的臭味相投吧。

“走,出去喝点?”勇笑着坐到床边。他的笑总让人感觉阴森,似乎皮笑肉不笑。但我能判断出来他是佯笑还是真笑。

来到楼口,两个年纪相仿的男生已经等在那里。勇给我介绍一番。分别是六十二中的“秃子”和郊区五十一中的“大明”。

到附近一家小酒馆喝上酒,才知道瘦高的“大明”遇上点麻烦事,他想要摆平同一个学校的另一个“棍儿”,找到“秃子”帮忙,“秃子”出主意说,这种事最好找远一些的朋友出面动手,没人说情,不留情面。“秃子”便找到勇,勇又拽上了我。

按理说这是小事,找几个下手狠的哥们,去了朝那家伙屁股或者肩膀砍几刀,见血即可,大凡都会服服帖帖。如果不服且抵抗,那就下手再重一些。不怕他不老实。虽然少年轻狂,不惧生死。但在陌生人和陌生的利器面前,未必有人会宁死不屈,至少我没见过。毕竟,陌生本身就是一种恐怖。

可“大明”说,那家伙挺泼皮,没名望的去恐怕制服不了,只有下手狠的人报上名号,他才能折服。那时候,社会打架成风,显赫的名号很管用。

只是,我和勇的声望恐怕还没有传得那么远。我看看勇,意思是我们别管这闲事了。勇聪明,马上说给他们推荐在市里有头脸的人物。

“秃子”说,你们俩就足够了。那家伙虽然狂妄,交往一些人,但还是了解社会的,应该能够知道你们,即使不知道,你们俩的气势也足以镇住他。

年少的人轻狂表现在哪里?就是喜欢听奉承话。我和勇心里受用,便答应出面办。接下来便商定好日期和下手细节。

谈过正事,便开始喝酒吹牛,勇嬉皮笑脸谈女人,我一面听一面喝酒,心想,这家伙够无耻的。很快,半斤酒下肚。

酒后,走出酒馆,“秃子”和“大明”告辞而去。我尚未尽兴,建议找个地方再喝点。勇说,算了,溜达溜达散散酒,改天再喝吧。

此时,夕阳已尽,薄暮依稀。

我们沿着解放大街的人行道向西走去。秋风徐徐,吹在额头上略带凉意。与其说是醒酒,倒不如说添了些许醉意。

路边本来有些小混混嬉闹,见我们过来,便做鸟兽散。有一二个脸熟的殷勤上前打声招呼,我们或矜持或傲慢微微颔首,那些混混却面露喜色,以我们给了面子而自得。

当走到铁路旁的时候,暮色更浓,路灯也亮了。突然,勇停住脚步,拉我一下。我沿着他的视线看去,见铁路对面路灯下有几个人影闪动。定睛仔细观看,是四个人,两男两女正说话,也似乎在拉扯。

勇的眼睛一亮,他的眼睛不大,平素很少看到他的眼睛会闪烁得如此明亮。“那两个家伙要‘挂马子’(泡妞),修理他们!“他说。

我们便在树影掩护下悄然贴近他们。勇率先疾速越过铁轨扑向一个高个子男生,我也闪电般跃出黑暗疾奔向另一个男生。那四个人被突然闪出的两条人影惊呆了,目瞪口呆看着我们。勇一拳砸在那个男生的脸上,那个男生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也朝另一个男生挥起拳头,只是我的拳头上戴着一只电木手撑。对于欺负女人的男人,我向来不吝啬拳头。男生见状醒悟过来,撒腿便跑,边跑边从斜挎在生前的书包里掏出一把明亮的菜刀。我没有继续追赶他。不是怕他有刀,而是觉得没意思。既然跑了,拿出刀来又有什么意思呢!那刀恐怕只是为了给自己壮胆用的。

两个男生都逃掉了,一场女性保卫战瞬间结束。我不免有些遗憾,觉得不过瘾。古希腊英雄时代为了一个绝世美女海伦,竟打了十年漫长战争,可谓过瘾。

两个女生却神态自若地看着发生的一切,没有丝毫同情或者恐惧。仿佛母狮观看雄狮之间为争夺它们而进行的残酷适厮杀。勇问女生怎么回事。女生中的高个子似乎见过世面,更为胆大一些,她说,那两个男生是她们学校的同学,要跟她俩处对象,她俩不愿意,他们便一边威胁,一边拉拉扯扯的。

勇咧咧嘴:”就他们俩那德行还要挂马子,丢人!“又转身对高个子女孩说:”我跟你处对象,怎么样?“

女孩没说话,看了看男生逃跑的方向,咬咬嘴唇,扭过脸去。

“放心吧,他们不敢回来!咱俩去那边说说话吧!”勇边说边朝铁轨旁一片茂密的草丛走去。

高个女孩看看另一个瘦弱女孩,又看看我,便扭捏着随勇走去。

我惊愕注视他们的背影,有些尴尬,也有些惘然。

倒是剩下的女孩大方,说:“哥,我们也到这边坐一会吧!”说完,朝另一侧乱草丛生的阴暗处走去。我还是有些蒙圈,也只好尾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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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并肩坐在草地上,头顶不时有轰隆隆的列车驶过。列车过后,便是秋月下的静谧。我似乎觉得我们可能做什么,但却不清楚我么能做什么。我的勇敢消失殆尽,仿佛回归到两年前的那个懦弱的自己。在女人面前,我一生都是如此,女人在我眼中永远那么神秘,那么不可思议。

她说:“有些冷!”把头歪在我肩上。她是那么纤弱,枕在我肩上的头也是那么轻盈,如一阵微风拂过,似乎若有若无。

我陡然萌生一种伤感,或者是一种怜悯。我想搂她给她温暖,却把微微抬起的手放在她的脚踝上。她的脚踝很细,细的让人伤心。但却细润光滑,透着一种陶瓷般的凉意。

“你挺有意思,”她扑哧一声笑了,“我怀疑刚才那个男生是你吗?”

“哦,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我的思维变得迟钝和麻木。

“刚才像个凶神恶煞,让我害怕,现在像个傻傻的小弟弟,让我……!”她继续咯咯地笑,就在我肩膀上咯咯地笑,像清晨鸟儿的欢快叫声一样清脆悦耳。

“我可怕吗?”我终于找到一句问话。

“刚才有些怕,现在不怕了。”她把头拿开,却还是歪着头看我,她的眼眸特别清澈,我从里面看到了夜空的月亮。

“其实,男孩野一些好,不然受欺负。”她接着说,又把头枕在我的肩上。

“有人欺负你吗?”我轻轻抚摸那美丽的脚踝。

“当然有啊,你也看到了,我讨厌那些男生。”

“为什么?”

“不为什么?讨厌就是讨厌,为什么要为什么呢?”

我笑了,其实,我喜欢女孩这种表述方式,有些聪明,也有些幼稚。“那你还晚上出来,在家里多安全。”

“可我更讨厌家呀!“她的眼睛倏然黯淡,”爸和妈总是吵架,我宁可学坏,也不愿呆在家里!”

我的手离开了她的脚踝,我想搂她入怀。因为,与其说我怜悯她的瘦弱,倒不如说更同情她脆弱的心灵。我最害怕女人痛苦,当发现母亲啜泣时,我常常攥紧拳头,撕心裂肺。毕竟我是个男人,不能解除母亲的忧愁,那是一种莫大的羞辱和痛苦。

但我没有搂她,因为我在女人面前一向怯懦,也因为我们之间还很陌生。

“以后谁再欺负你,告诉我!”我那雄性的野性蓦然升腾,情不自禁攥起拳头。

“真的呀,太好了!可我怎么找到你呢?”她又忧郁起来。

“你就过路东来找——找炮弹!”

“咦,你是炮弹,不对吧!”

“你见过他?”我也诧异。

“那倒没有,不过,听说过,可我还是觉得不像!”

“像不像都是我,也不是西游记,哪来的真假美猴王。”被人当面质疑,我有些生气,

她又歪起头打量我,看得我有些不好意思。“你可不想传说中那么凶。”

那时,社会上打打杀杀的事情和人物传播很快,也很离谱,有点像古代传说,大凡都会添枝加叶,搞得神乎其神。

我突然打了个嗝,酒气弥散。

“你们常喝酒?”

“嗯。”

“我也喜欢喝酒,也喜欢喝酒的男生,可我没喝过,醉了很快活吧?”她的眼睛充满憧憬。

“有时是。可女孩喝酒不好吧?”

她不置可否地蹙蹙小巧的鼻子,转换了话题,“咦,你多大?”

这时,一列火车驶来,巨大声响震耳欲聋,经久不息。我猜一定是列货车,客车没有这么长。

“干什么?”列车过后我反问。我有些警惕。我个子不高,年龄又比同届正常年龄段小两岁,所以总是顾忌别人小瞧自己。

“随便问问嘛。”她有些不悦,随手薅一把草,撅起嘴撕扯草叶。

“哦,十六了。”我凭空给自己加了一岁。

“哼,原来比我还小半岁呢,我刚满十七,难怪怎么看你都是小弟弟!”

“可我看你,还像小妹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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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那边勇低沉的声音在叫,“在哪呢?我完事了。”

“我们过去吧?”我说。

她没说话,只是歪头以那种很美的姿势看我,眼神怪怪的,似乎有某种幽怨。

“我会找你的!”说完,她起身,同时牵住我的手,朝路边走去。直到走出草丛的幽暗,来到路边她才放开手。

“嗬,挺有意思啊,看来玩的不错?”勇乜斜眼睛注视着我俩的手,有点酸溜溜地说。

高个女孩表情有些不自然地朝瘦小女孩笑笑。

路灯下,她俩朝我们摆摆手,之后,手挽手朝西面的住宅区走去。

“你干啥了?”勇问我。

“你干啥了?”我反问他。

“嘿嘿,还用问吗,你呢?”他坏笑着。

我心里突然有种失落感,又讨厌他的纠缠,也不愿让他小瞧自己。便说:“啥都干了!”

其实,这件事让我对勇有些鄙视。我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个魁梧又霸道的身影,那个高踞奥林匹斯山巅的众王之王,那个以勇力和神力采撷人间美女的宙斯。勇绝不是出于扶弱抑强的缘故而见义勇为。他带有明确的主观目的,而且,也达到了目的。而我,则是他的工具,帮助他满足了卑劣欲望。即使那高个子女孩愿意如此,我还是觉得自己不够光彩,因为这类似于古代赤裸的抢婚,似乎也有骗婚的嫌疑。虽然我不懂情,但我懂爱。读了那么多书,让我明白一点,那就是,女人是用来爱的。

勇尴尬地咧咧嘴,不再言语。

晚上,躺在床上,夜不能寐,脑海里总是出现女孩那张歪着脖颈看我的脸庞。

后来回忆反思,总觉得自己有些喜欢那个女孩。我们说了那么多话,算不算情话呢?直到现在,我也没有觅到答案。之后,她并没有来找过我。但从此以后,我格外欣赏脖颈活跃,尤其是喜欢歪头说话的女人。每每会让我忆起那个秋夜。我时常感觉那晚多少有些缺失,缺少什么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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