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之流

在人生或者职业的各种事务中，性格的作用比智力大得多，头脑的作用不如心情，天资不如由判断力所节制着的自制，耐心和规律。——海明威

那时，朋友对我说，假如你当初没选择这个工作，现在就不会劳心伤神，身心疲惫。

我笑了，东山的老虎要吃人，西山的老虎也要吃人，到哪儿不都差不多嘛?

许多年前，在离职的那几天，出现了一个选择性的难题摆在我面前。当时已拿到一家大型民营企业的offer，正当去办理入职手续的那个中午，我遇到了一个人——也就是现在的领导。

他请我吃饭，对我说，我们这边正好走了个人，目前处于急需用人的状况，你以前虽为乙方，但在我这边干活一丝不苟、踏踏实实，而且你的经验也丰富，不如来我这边，如何？

我纠结了一把。一边是民营企业，一边是事业单位，工作类似，岗位也一样。按照我们传统的眼光，当然选事业单位咯——可靠性、待遇、以及工作量等几方面考虑，自然是国企和事业单位相对好些。我也这么做了。

但事实大大出乎我意料，不仅工作量与之前的私企相比有增无减，薪水还不如从前。

直到我留心观察了半年，发现我们部门虽然人数众多，但大多数都是不干实事的，或者是实习生，干不了复杂的事。且不说磨蹭与拖延，或者制造一些完全无意义的事来做——比如培训，哪怕我事无巨细地将我负责的业务讲解一遍，他们依旧全当听说书，或是打瞌睡，或玩弄手机，或发呆，即便有认真听完的人，也从不插手我负责的那部分工作。所以我请假了也不会顶替我完成工作。

所以呢，这和当年在私企时又有何分别呢?

命运被改变了吗？完全没有。

最近有人说，写作可以改变命运。我觉得此话一点都不假。尤其是“可以”两个字，处于一种带有“能够”性质的中间状态，也就是说，是有选择性的。比如这几天我买了苹果和梨，晚上我可以吃苹果，也可以吃梨，这完全取决于我的意愿。那么，写作也不如是?我可以每天写，只写给自己看，写完付之一炬。也可以写给大家看，迎合读者的口味。

但有人会跳出来，写完就烧掉又有什么意思呢，然而他不知道，在烧自己手稿的作家眼里，没有意思才是最大的意思。无论是卡夫卡，还是纳博科夫，写作的初衷只是自娱自乐，唯有从壁炉里抢救他们手稿这件事，才彻底改变了我们对于他们的认知——原本将要淹没于历史长流中的两个天才，被人类“救”上来了。

可这些都是他们死后的事情了，记住他们。或者不认识他们，于他俩本身又有何意义呢？

听说爱因斯坦也烧掉了自己的部分重要手稿，但这并不影响到他的命运。换言之，他写了这些，与没写这些，其实是无多大区别的。

然而当下却是全民写作的年代，许多人默默无闻天天码字，只有其中很小的一部分人成为大众所认知的作家，冰山的一角下面又有多少人勤勤恳恳充当着一个个不为人知的水分子呢?

没有人会知道，也不会有人知道。历史的长河从来奔腾不息，我们只看到了那些波涛与浪花，却从不知道河底还有多少暗流涌动，永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