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妖

2016-09-16  本文已影响0人  薯条的秋天

夕阳如水,斜照在江面上,青山和猿啼落在江面上,白墙黑瓦也拥挤其中,清风拂过,吹皱一江人间。

在神明隐退和妖魔初生的时代。一只背生双翼额长双角的怪物在山林边缘张望,张望山河间的一个小镇。它是一个少年,因为小时候误食奇花而让背生出黑色的羽翼额生出青鳞的双角,被称为妖怪赶到山林中,到如今已经有十年。可他依旧想念着家中的父母,喜欢着小镇的灯火和炊烟。

十里山林叫妖林,小镇叫无双镇,少年叫童如妖。十年在妖林,炼一颗妖心还是磨一颗人心?在这个横乱时代,谁能透过奇形怪状七情六欲的肉身看一颗心。

山林之所以叫妖林,是因为小镇的人将一切不干净不敬神明不像人类的“妖怪”都赶到这里面来,所以这里成了群魔乱舞妖魅横生的妖林。

小镇之所以叫无双镇,是因为小镇龙庙中供奉着神明戴过的面具,那个可以让人化身神龙的龙王面具。当年朝廷法丈经过这里,说它是举世无双的宝物,从此小镇改命为无双镇。

少年之所以叫童如妖,因为长相如妖而得名。

他们敬畏神明,畏惧妖魔,但生在这个神明和妖魔出没的人间,真的可以将两者泾渭分明的分离出去吗!

所以,或神明般或妖魔般的生活下去吧,或假装的或真实的。

......

怎么不被一场雨淋湿?

就算那炊烟被雨水打碎,还是值得再回头看一眼的。

童如妖是这样想的,尽管十年没有吃过一碗米饭,十年没有与一人交谈,十年没有在鳞次栉比的建筑群中走马观花一次,但是他还是想要多看一眼那人间,多闻一点人气。

对!人气!不然他会忘掉自己是一个人,成为妖。

童如妖回到自己斑驳深褐色的木屋,其实就是一个树洞,却幸有白兔为邻,不至于伶仃。不久,白兔衔着一株野花回来,带着欢喜,跳入隔壁的树洞。

雨下了一整晚,童如妖也吹了一晚的牧笛。

他在想,白兔都习惯了妖林的雾霭烟尘,采花偷欢,为何自己还不能融入妖林之中。世人说我是妖怪,为何这山林的妖怪没有来找自己,为何自己没有遇到一只妖怪,为何自己双翅不能飞翔双角不能吸收月光。

自己是什么!

童如妖极力在思索着,树洞四壁有青苔,雨后的月光特别温柔,像极了记忆中的稀粥。他举目望着那一缕泄露进来的月光,牧笛像是伙伴,倚在一旁。

最后他知道,这里是白兔土生土长的家园,它的心在这里,所以它属于这里,自己的心还在无双镇那个小小的瓦房中,他不属于这里,他属于人间。对于一个才十五岁无数个日夜的思索,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已经是相当了不起了。

在一个月光暗淡的夜晚,他越过了妖林与小镇间一条模糊不清的小路,他要去寻找他的心,他也要看看,他属于妖还是属于人!

小镇还有灯火。

青石板路上老桃旧竹苦,院落里青菜排排绿,小桥流水间古香建筑远。小巷深深深几许,灯火从纱窗透出,夜间清凉。

城隍庙巍峨肃穆,阵阵香火味传出,两旁的石狮怒目金刚,威武自雄,童如妖看着大门后面的九层古塔,目光有些迷离。

什么是神明?什么是妖?

回神过来时,童如妖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冷汗直流,怎么可以将荒野间的妖魔与圣洁的神明相提并论呢。

一个时辰后,童如妖来到了家门外,令他惊喜的是,他种的桃花已经盖过土墙,亭亭如盖了。童如妖浑身颤栗的踏入庭院,激动的抚摸着比他大腿还粗的树干,储蓄了十年的眼泪轰然崩溃开阀。

“明哥,这段时间切莫入京都了,大妖挣脱古狱的消息正传的沸沸扬扬,法丈和国师都出手了,依旧没有留住那妖魔,好久没有听到如此厉害的妖魔了。”

“行了,朝廷有佛国和修道院在,再不济还有金吾卫,牢固得很,快点回去吧,明天还要给县丞卸货呢。”

“我就是酒足饭饱后叨叨,嘿嘿,明哥曾在修道院修行,什么时候也跟俺说说。”

“呵呵,会有机会的。”

童如妖跳上桃树,看着两个俭朴麻衣的男人在屋前拱手谈话,其中有一个正是他的父亲,童明,比以前更加威武魁梧了。

“父亲大人。”一直在妖林边缘听着人语和江涛,童如妖还会说话,童明送人回屋时,童如妖从桃树下跳下,压制住感情喊道。

“谁!”童明魁梧的身躯明显一绷,看到桃树下的童如妖后,目光中闪过惊恐,可闪烁许久后,男人沉声道:“原来是如妖啊,进屋子说吧。”

童如妖惊喜的随童明踏入房屋,一股火气混着人气扑入鼻腔,让他浑身舒畅,仿佛将心田中十多年长的妖草洗涤一空,一种叫做“人”的身份又回到身躯和心中。

我果然是属于这里的!童如妖惊喜。

“啊!”

可一阵惊骇的尖叫将童如妖惊醒,那是他母亲惊惶的尖叫,她头发用木簪束起,清秀的脸上惊惶不已,双手正捂着嘴巴,害怕到了极致。

“别喊了,妇道人家,还不快去拿点吃的出来。”童明严厉制止了妇女的呼喊,随后急忙将桌上的剩菜收拾,战战兢兢的递给童如妖一个木凳。

“儿......儿子,你坐着,我去仓库那些作料过来。”童如妖还沉浸在惊喜之中,并没有发现童明是颤抖着离开的。童明去哪里,当然去拿杀妖之物,当年他从修道院带出来的桃木剑和桃木咒牌,上面都附有神明之力,是降妖利器。

童如妖没有发现厨房中的母亲正在生火,可浑身害怕的颤抖着,一直都没有拿火生起来,他只是观看者着简单却精致的木屋,染了火灰而发黑的漆黑地板,擦拭到光亮的桌子和凳子,油灯的火琥珀晕黄,无一不散发着温暖的味道。

可随着木门被冲破,一切都烟消云散。

“妖孽!受死!”

童明一身铁甲,寒芒头盔中可见他冷峻的面容,他一手握剑,一手拿牌,横空朝童如妖刺来,剑闪着黄芒,如一道光。

“噗”的一声清响,桃木剑直接刺入童如妖的胸膛,鲜血染红了他用兽毛织成的丑陋衣裳。“父亲大人!我是您......儿子......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童如妖紧紧握着木剑,痛苦的问着童明。

“住嘴!我的儿子不是妖魔,我的儿子叫童如明。你这妖孽,吃了我的儿子还想假装我儿子,死!”童明双目通红,泪水如血冒出,他又想起了他乖巧的儿子。

“慢着!”童明要刺破童如妖的心脏时,一声威严的断喝响起:“拿这妖孽去城隍庙去祭祀神明,我想,神明肯定会喜欢的。”王县丞终于赶来,身后还有无双镇多名好手,皆是一身铁甲。

被丢入铁笼时,童如妖看到童明和妇女相拥而泣,那一剑虽然没有刺碎心脏,但童如妖知道,自己的心已经碎了。

月亮有神了,像是一只血红的眼睛。这是童如妖心碎时来至心灵的觉悟。

动物追逐月亮,植物追逐太阳,红月烧而妖魔生!

童如妖被悬挂在城隍庙第一层的房梁下,堂前巨大铜鼎里插满香烛,香火浓烈,供奉着无双龙王的金像,铜铃大眼正死死盯着童如妖,配上四周色彩鲜艳的壁画,让人悚然,上悬匾额“有求必应”,金字巍峨如神明。

胸口的鲜血滴落在身下的蒲团上,将万民所跪之地染血,哪里还有净土,童如妖目露出悲情,身躯失血而冰寒。

“我的乖乖,大人您怎么被愚蠢的人类绑在这里,小神帮您松绑。”突然间,一句苍老的声音从空旷的大厅中传出,童如妖低首,一位皓首老者出现在身下,眉须皆垂到地面。

模糊间,童如妖感觉身躯上的麻绳一松,自己就被一股柔软而温暖的气流托着。气流入体,将寒冷和困意祛除,童如妖浑身舒坦,同时,老者痛心的话语就入了耳际:

“哎,通天之柱封闭后人类就开始愚昧了,如今更是神妖不分,居然把吞食了落雷草的改命人当做妖魔,难道不知道吞噬神草的人类会改命成神明吗。”

如何改命,唯有神明!

看到童如妖恢复神智,老者介绍自己道:“小神原是城隍庙的一只蜘蛛,得到龙王面具神荫而幻化成人,大人您可以吸收面具中浩瀚的神力,将改过的命养成圆满,这天下的陆地神仙便有您一尊。”

红月中仿佛有着无穷的魔力,童如妖毫无抵抗的注视那那轮血月,一道道邪祟之念从那似妖眼的月照入心田,填补心碎的寒冷和空虚。

“大人您有听我说吗?您吞噬的是雷神遗落在人间的雷珠所化的落雷草,是可以将你的命格改成神格的神草,可是你未接受神力洗礼,神格还未凝成。九层之上的龙王面具可以助你凝聚神格,到时候你就成为仙,陆地神仙!”老者见童如妖呆呆望着月亮入神,以为是他听不懂,又详细的讲述了一遍。

同时,老者跪拜这位未来神明,恭敬如同祭祀。

童如妖感觉有一缕月光透过迷宫一样的肉身直接抵达了那颗破碎的心,一点一点的将残缺的心完美无缺的补全了,充足的感觉又涌向心头,那是被月光照耀,妖草满心的充实。他知道,他的心已经新生了——妖心。

这种感觉涌入心头的刹那间,童如妖眉心突然裂开一个血红的缝隙,一只血红的雷炎竖眼陡然睁开,一道充满了妖魔的雷电射出,从黑线如魔的竖瞳中。

“彭”的一声,雷电直接将老者烧成灰烬,连一丝惨叫都无法发出。童如妖仿佛化身妖魔,三只眼睛血红如魔,蓬乱的长发也是根根直立变红,火焰一般。月光照在他身上,双翅第一次展开,双角第一次吸收月光,“扑哧”狂声冲破色彩艳丽的穹顶,呼啸间已经来到古塔第九层。

天若弃我,我宁为妖!

童如妖悬在空中,盯着前方的恍若金阳的狰狞龙头,绿龟鳞一般的龙面刻画着红色的水纹,双目金黄如有神,一股圣洁气息悍然扑来。童如妖伸出红色翎羽的双手伸手抓住面具,四周陡然如携狂风海雨轰鸣,四周的符箓猛然颤抖燃烧,紧接着,整个九层古塔也燃烧起来,神明的禁锢之金光从火焰中蔓延,一座金色古塔由金光重构而成。

誓要将这头偷神器的妖魔焚烧禁锢,童如妖置身于其中浑然不知,浑身反而长出茂盛的红发,如一头红色大鹏,血眼闪烁间戴上面具。

面具中神力链接身躯中澎湃的了雷力,童如妖浑身崩裂出轰鸣般的雷声,一颗妖丹代替心脏应运而成。神力枯竭的面具被妖气填充,曾经神明圣洁的面具瞬间变成妖异血红的鬼面,如同他新主人一般,从一个神明坠落成一头妖魔。

“嗷嗷!”

戴上面具的刹那,童如妖化身成为一头三丈红龙,红鳞如玉石,咆哮间冲破金焰熊熊的金塔,如一道红雷坠入妖林。顿时间,无数的妖气弥漫充斥在妖林四周,鬼魅阴魂疯狂丛生,妖林有主后,便是妖界了,树林外那扭曲浅薄的小径依旧是界限。

怎么不被一场雨淋湿,唯有不在人间。

昔日,老子将“日月”二物摘将下来,悬挂在那仙杖上头,骑着青牛出函谷关,东度张陵成仙,西度胡人释迦牟尼成佛,方引出历代的神仙,自己也成为神明之本,神仙之师。而草木成精兽禽成怪却是师出无名,又因为荒野草莽间化形,丑陋低贱且毫无靠山,被神仙一流称为妖物。

后来张陵创立道教,释迦牟尼成立佛教,拜入宗庙汉朝后,一个成为天师,一个成为法丈。随后蛊惑众生,将妖物等邪崇之物划为邪魔妖道,自称为天下正道,以匡扶正道斩妖除魔为道义,发誓不除尽妖魔永不飞升,无非是贪污妖魔心头那点妖丹,热恋那缥缈的神明之位。

京都汉长安,十二楼五城。

这天阳光灿烂,童如妖入长安,直达天子家皇帝城。城门上竖立一尊青铜天师,一尊丈六金佛,想要用这两位仙人守护江山,表露着汉朝天子永坐江山的野心。

隔着阳光,看着高高在上的两个雕像,童如妖心中一怒,腾飞上城门。两道雷霆从眼中迸射,直接将雕像化成齑粉,冲着千门万户的黄帝城咆哮:“大妖童如妖,入长安,欲杀仙神!”

声音轰鸣,黄帝城顿时满城风雨,雷霆交织。

“话出而翻云布雨,语落而雷霆撕天,可为妖祖。”西边一道道青芒闪耀,青柳遮风雨。

“阿弥陀佛,你的肉身可为我铸佛国,妖丹可化我佛国日月。”东边金光万丈,太阳焚雷霆。

刹那间,两尊大能出现在童如妖上空。

“为何要杀妖?”

“欲长生。”

“欲长生。”

童如妖看着漫天风雨,缓缓戴上龙王面具:“总要有人要为妖族出头。”

“吼!”

戴上面具的刹那,天地陡然萧瑟,桶大的雷霆疯狂的从天上降下凡间,降落到这个人类的身躯上,片刻间,方圆百里之间化成雷池,一条三眼妖龙出现天空之上。

同时,一株青碧似玉的柳树出现在妖龙西边,柳片中洒出无数水滴;丈六金佛出现东方,金光纯阳无暇,纷纷射向中间的妖龙。

妖龙眉心处第三只眼仿佛能看透万物,知道一边是能腐蚀万物的神水,一边是能焚烧万物的佛光,顿时巨身一颤,幻化出无数的龙身,与四周的雷霆融合,变成一头头滔天雷龙,洪流般扑向两边的敌人。

轰轰轰!

雷霆包裹的天空轰鸣连天,其中金光青芒闪烁,雷霆肆意轰炸,斗得日月无光,星辰陨落,整个人间支离破碎。

“以为吃了根草披了个面具就无敌了。”一个月后,释迦牟尼看着手中破碎的面具,不屑道。张陵一身道服,看着童如妖被压在巨山下拼命的挣扎,眼中生出一抹可怜。当年他还是个落魄书生时,也类似认真看着在雨水中挣扎的蚂蚁,然后认真将它踩死,万物亿万,碍事都要被踩死。

童如妖面色惨绝,五官已经模糊血融,鲜血如泼墨浓烈。

可谁知晓,邪恶的不是面具下的面目,而是面具之下还有面具。

身躯破裂,面目全非,褪去这张腐朽人皮,巨山之下的童如妖仿佛找到了自己的真正模样。在意识的宇宙中,璀璨的形成化成一张张扭曲的面容,有人类有妖魔有神明......层层叠叠在四面八方,一直蔓延到无穷无尽,或癫狂或肃穆,或嬉笑或哀愁,都死死的盯着中央处的童如妖。

在童如妖惊骇的目光中,数以亿兆的面容化成一张张面具,呼啸扑上他的面庞,每一张面具贴入脸庞血肉的过程就是童如妖经历他一生的时间,仿佛是一场轮回。

每一张面具都是他前世的角色,人是天地之行客,时间之逆旅,童如妖知道自己已经在这个天地中存活了兆亿年,经历亿兆个轮回,兆兆亿的情绪在意识的宇宙中咆哮嘶吼。

那自己究竟是什么?

童如妖当然知道,想到这里,童如妖陡然睁开血红的双目,一股浩海的苍莽气息直接打断了佛祖的沉思和道祖的追忆。

“这是什么气息?”两人纷纷倒退,身上的恐怖气势正在溃散,脸上第一次露出惊骇,只是一个眼神就有如此威力,如果全力一击......两人不敢想象。

“我是唯一,也是千千万万...这在于我的选择。”

两尊大能看着一个身影从巨山之中缓缓站立,阳光投下狰狞的影子,之后再无意识,只有滚热的声音划破脑海。

童如明缓缓从梨树下的摇椅苏醒,鸡鸣狗吠从荆门外传来,晚风在庭院里小心的吹起花香,母亲在呼唤着家禽,父亲在劈着柴火。童如明歪着头,自己好想告诉父亲自己刚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可以成为比神明还要厉害的东西,无数情绪的混合体...好像是叫作‘魔’...可自己还是觉得当您们的孩儿比较幸福。

“好无聊的梦啊。”童如明咕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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