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类人,器具不美,他茶不下咽
自家大宝喜静,观摩过美女老师的现场表演后,觉得颇合脾胃,坚持要去学习茶艺表演。
因难得她有自觉想学点什么的念头,支持她去了,正好将她所学的古筝结合起来,想象一下那个仙气飘飘的情意吧。古筝曲中,白衣飘飘的女子,涤器投茶……当为美景也。
有一类人,器具不美,他茶不下咽在我浅显的认知中,茶及茶艺莫过于此了,恬静、美,悠然品之,人生乐事。
有一类人,器具不美,他茶不下咽但据说我们的东邻日本在茶上另有深研,将之发展为茶道了。唉,他们也是“螺丝壳里做道场”,啥事都能排个场出来啊。
当然,我们近年来也很是提倡茶艺、茶道什么的,听闻过许多于茶道、禅茶一味等等玄之又玄、云山雾罩式的只言片语,无一不在强调修心、养性及对茶之一道的虔诚。
有一类人,器具不美,他茶不下咽那么,日本人的茶事实究竟是怎么样的呢?中国资深茶人、器物艺评家李启彰,在介绍日本著名民艺理论家、美学家柳宗悦的《茶与美》一书时说,“茶”对于两岸的中国人而言,是一般人在日常生活中将茶叶冲泡后饮用的茶汤。但《茶与美》中“茶”对日本而言,指的是金字塔的一小撮人所专注的“茶道礼仪”与“茶器”。
我们所追求的是一杯茶汤在口中的香、韵与融入身心的愉悦,可以说,追求的是意境。
而在日本,以抹茶道来说,他们并不追求茶汤滋味如何,为了中和抹茶的味道,茶会开始时会让宾客先行品尝超甜的和果子。故尔,东邻对茶的追求,更多地在于器物与仪轨。
但柳宗悦在《茶与美》中说,起先茶祖并非在茶道中看到器物,而是因为看见而开始了茶道,这与后世的茶人们是截然不同的。他认为,后世人们是在茶道中观赏器物,与茶祖的直接看是不同的。
所以,柳宗悦的观点是,茶道就是看见器物之道,也是使用之道。
在柳宗悦眼里,他所说的看见是“无心”、“直观”的,这与后世日本所倡的茶道有区别。
柳宗悦所讲的无心包括三个部分:一是作者无我。创作时把自我意识去除,不为名,不为利。被誉为“天下第一的茶碗”的喜左卫门井户碗就是无我之作,它是朝鲜的饭茶碗(早期的朝鲜平民在饭后,在碗中注入茶汤,与余留的饭渣一起和着食用),完全是个粗鄙的物件,典型的杂器,最低价的东西,作者极其卑微地制作,没有一处突显个性。
无心的第二个部分是用者无我。指的是使用者不会刻意炫耀手中的器皿,只是当作生活中平常的实用物件来对待。还是以“喜左卫门井户”碗为例,使用者是普通老百姓,用来盛装的米不是白米,用完后甚至可能不会好好洗涤。
无心的第三部分是无事。这是相对于“作为”来说的。柳宗悦认为,喜爱非凡的人,并不承认由“平易”孕生的美,说那不过是消极地生成的美。他们认为必须要积极地去创作美,然而不论从人为的角度怎样制作成的茶碗,都无法超越“喜左卫门井户”碗。因此,所有美的茶碗都是顺从自然的器物,是无事的器物。这个无事与作为,居然让我想起了贾宝玉与薛宝钗……
再学习一下柳宗悦所说的鉴赏中的“直观”。李启彰在导读中将其简明扼要地叙述为:直观就是眼与物之间没有任何障碍地直接看见。
纵观柳宗悦在《茶与美》中对直观的多处描述,这个直观不光是物理层面上的眼与物之间无障碍,在心理层面上,他也要求观者摒弃一切成见,这个成见包括你的过往知识,以及所陈列物品的背景简介。也就是说,你认为这个器物美,有可能像是世间男女一见钟情一样,不问情由!
柳宗悦基于无我之观,对于民间工艺十分推崇,他认为真美就隐身于种种日用品之中。这些健康的、不做作的、自然的、陪伴人们度过充实生活的日常器物,才符合美应该具备的标准。这与彼时主流审美所指向的精美艺术品和珍稀品大相径庭,让人耳目一新,柳宗悦由此开辟了一个美的新架构。
到今天来看,柳宗悦先生的理论与行为也仍然是存在争议,现在的我们,尚在追崇无用之美啊。当然,柳宗悦先生早有洞察,所有这些推崇精美无用而又高价的行为,是奸商所为啊,哈哈。
讲了一气柳宗悦先生《茶与美》中的器物鉴赏理论,还没有说到这与茶有什么关系呢?
器与茶有什么关系呢?柳宗悦在《茶与美》前言中也说了,“我想以茶器这类最为方便的媒介为例,来说明‘茶’之心,以及深度谈论美的性质。”他说,丑陋的东西使用起来也难受。如果具有健康美,器物就会不停地发出来“用吧”的呼唤,就算是放着不用还是觉得美。眼睛会召唤使用的手,“茶”从中而生。
与其说茶道召唤器物,不如说器物召唤茶道,然后看的眼、用的手让器物培养成茶器。
器物与茶道的因果就在这里啊,所以,当柳宗悦先生看见丑陋的茶器,应该会茶不下咽吧,因为丑器无法召唤他啊。
《茶与美》这本书于我而言,不是很容易读明白,在译者兼茶人李启彰先生的导读下,我是初步领略了下柳宗悦先生的“无我”与“直观”,理解了他推崇民艺的拳拳之心。但我还有许多疑惑:“喜左卫门井户”碗因为无我而成为天下第一,但被多人辗转珍而藏之,它的用者无我在哪儿呢?民艺制品如何才能做到无事呢?即便它们是为了普罗大众而自然地、工匠式地被制造出来,但在温饱成问题的时刻,工匠们能无事地去工作吗?……
当然,这些疑惑,最大的可能是我的悟性不够,处处着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