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洛哥：迷失在缤纷色彩和古老意味里（六）

博尔赫斯说，我们有两种看时间大河的方式，一种是看它从过去穿行过我们，流向未来；另一种是看它迎面而来，从未来而来，越过我们，消失于过去。旅行何尝不是，跨越空间和时间的维度，你有时候邂逅过去，有时候遭遇未来。

在菲斯，一个转角就能邂逅过去。这个有着九百多条蜿蜒曲折小巷的皇城，古老的城墙守护着老城，高耸的沙色塔楼和幽暗的街巷构成了一个无比丰富的体验。民居、商店、咖啡馆清真寺、神龛、喷泉全都隐藏于这个巨大的迷宫里。菲斯是世界上现存最大规模的典型的中世纪风格的城市之一，保存着浓厚中世纪风采。

老城大多是伊斯兰教，一般旅行者大多选择在此地停留，但城市在缓慢生长，一点点蔓延，城里城外泾渭分明，城外有着临街可以把窗推开的二层小楼就是犹太人聚居地，单单从建筑风格即可窥到背后居住者的故事。老城的高墙大院，就一面光溜溜的白墙，偶尔一扇紧闭乌木雕花小窗，是常年不能外出抛头露面的女人的眼，偶尔，她们会透过雕花小孔来张望这个世界。在古城最古老的一条狭窄巷道，窄得只容一人通过，听说是公元八世纪这座城最初的街道，往里走遇到一户人家，都包裹着艳丽头巾，一身红色衣服的妈妈和女儿（或儿媳），不得而知，年轻女人正对着手机跟屏幕那头的人大声说话，一边也不忘热情招呼我们坐下，来，喝咖啡！巨高的天井，精致的木门，就是稍微显得有些杂乱，是常年生活的痕迹。作为一个从小稍微有点强迫症的人，我喜欢物有所归，每每看到这样四处都是杂物的环境都很想帮人家收拾一下。

这是个需要时间来思考的城市，也是聚集了最多手工艺者的城市。巷子太窄，如今依然靠骡子或驴搬运货物。参观木工博物馆，雨天，空空如也，每个房间里分门别类放置各类工具，生活用品，结婚陪嫁品，甚至祭坛用品，用具和手工艺紧紧关联着生活，是生活引领了这一切还是这一切成就了生活?华美的，精美绝伦的，精致得不像话。

必到的世界仅存的手工皮革厂，进门口有个男人会给每人递上一棵薄荷，以抵抗巨大的恶臭，下着雨，一缸缸五颜六色的彩色染液，有寥寥几个穿皮裤的青年男子在里面徒手搅拌，离得太远，在五层楼的高度俯视这古老的作坊。有淡淡的臭味传来，却也没有想象中的恐怖。这幢五层大楼就摆满了些皮革成品，包，皮衣，皮凳，皮鞋，但是款式显得太过于陈旧，愣是勾不起购物欲。

请了个带队的导游，因为一不小心就会迷路，固定点是中餐前去一家围巾店，老男人们已经学得油嘴滑舌，商业气息的浸染让他们显得不太真诚。百无聊赖，坐那歇着，店主就跑来寒喧，我们这的男人可以娶四个老婆，菲斯有蛮多亚洲女人，好些日本，韩国女人嫁到这边，你有没有兴趣啊？就是这么直接明了，不过这年头有财力能娶上四个老婆的男人也少了，毕竟成本巨大，养不起啊，伊斯兰教义里说，每个男人对妻子们必须公平对待，无论是房子，财产，还是对各房孩子的教育等，都要一致，听来暗暗好笑。你们谜般的自信来自于哪呢？

住在离蓝门不足五分钟路程的Riad，全程最豪华的旅馆，有着三百多年的历史，屋主做了一些结构上的改造，上下两层共八个房间，屋顶依然是不变的天台花园。厨师和侍者都全交给一个二十三岁来自于撒哈拉的男孩全包，白肤，微卷发，黑色眼睛，上衣是对襟黑色羊毛开衫，宽裆大脚裤，每天有条不紊准备一顿精致的晚餐，一个人依次端上甜品、蔬菜汤，切好牛扒，一块块分于每人面前的碟子里，泡上滚烫的薄荷茶。出品和服务都可以媲美米其林三星。正巧我们刚从撒哈拉沙漠来到菲斯，没来由对他生出一些亲切，相处两天后发现他果然-¬很温暖，细致。清晨会热心地替你的水壶装满热水，帮你扛箱子上楼，帮你拉开椅背，他们对我华为手机的手指挎屏充满好奇，开玩笑要买下来，假装用几个硬币换走，喜欢自拍，在镜头面前摆各种鬼马的表情。

夜色幽暗得太早，大雨滂沱里城市依次亮起了灯火。因太过于短暂的逗留，舍不得这时光，于是邀上爱四处走的朱老师再出门再漫无目地走一圈。旅者都销声匿迹，当地人涌进一个个清真里跪拜，祈祷，又一次次离开。我们撑起伞，走在街头，踩过一洼洼积水，放学了，收摊了，回家了。这一天天的平常日子，这一次次短暂的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