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之处
我走进墙后的院子,看见勤劳的婶子正在炸丸子。婶子模样周正,中等个头;由于常年劳作、风吹日晒,脸色有些发红,身材健壮。婶子知道我来了,特地炸丸子,这在当时农村已是非常隆重的待客之道了,因为食用油在80年代末农村人家里也是很稀缺的。
婶子站在厨屋的灶台边儿,左手攥起,挤出一个圆圆的面丸子,右手就用小勺挖起来放到油锅里,油就哧啦哧啦地响着,欢快地翻腾着油花,小丸子边洗澡边跳舞,它是不怕烫的,对它而言,热油让它升级重生。我吃了一个又一个,没吃几个,就咽不下去了,因为太腻了。
我婶子对我很好,不仅给我做好吃的,农闲时还给我做鞋。婶子从来都是情绪稳定,性格很温柔,从没见她冲谁发过脾气。我对她也挺有感情,但是,她却早亡,去世时还不足50岁。她曾在地里干活晕倒,醒过来后接着干。
有一次,她去我家,我给她开门,见到她,大惊!我没见她也没有一年,她竟然头发花白,目光黯淡,我上次见她可还是头发乌黑,神采奕奕。我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如果没有这么劳累的话,应该活得更久些的,可惜我还没来得及孝敬她。
最后一次见我婶子,是在医院抢救室。我焦急地透过窗户看到医生轮番给我婶子做心脏按压、电击,抢救了很久,可是也没效。
当医生宣告病人抢救无效时,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如急雨不断地涌出来,你无法想象一个人在你面前就这样突然消逝了,可是,我只是不停地流泪,却没有发出一点大声哭泣的声音,我也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无法承认我婶子她真的死了。
生活到底赋予了她什么?什么也没有!只有没完没了的劳累、日复一日的忍耐,就像地头上的一株不被人注意的草,无所要求地活着,卑微地过着,坚韧地挺着,但是,仍抵不过命运的一次暴风骤雨,她还是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