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 离
01
前面车辆刚一停下，几个拎着篮子的妇女急急奔了过去，浑然不顾及脚下是溜滑的雪地。
那个穿大红面包服、外加一条蓝头巾蒙面的最先赶到：“要不要山枣？我们这地方的特产。”
“多要一点吧！” “看一看我的这份！” "还有我! "......
各色的头巾，期盼的眼神，通红的脸颊和几个篮子齐齐聚在车窗外。
“哎呀！是本地车、当地人！”看清楚车牌后，她们失望着叹气，跺跺脚转身另寻目标去了。
“到高速路口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们别再送了，返回吧！”
陶爸说着握紧了亲家公的手，两人的目光有片刻的交流。陶爸又低声说：“孩子交给你们了！”一团白色的哈气，瞬间挥发了。
“放心吧！路面很滑，开车注意安全！”亲家公过去拉开车门，把陶爸推上了驾驶座。
进了高速入口，副驾上的陶妈伸出手挥动着，加了速的汽车稳稳朝前驶去；反光镜里，陶陶还站着那儿目送着他们，单薄的身影越来越小。
“别盯着看了，风大，关窗吧！”全神贯注盯着前方，陶爸的脸上不见了笑容。
捂着脸，上下揉搓着，低着头的陶妈把叹息和眼泪都搁在掌心；少顷，再看反光镜，只剩白茫茫模糊一片；她的心不由又一阵颤抖：“怎么老觉着不得劲，像把女儿一个人扔在外面。”
“净瞎想！我们要相信女儿的眼光，支持她的决定。”陶爸很坚定。
“我就是难受。”陶妈只说了这句，她心里还有一句: “心像割掉了一部分，闷痛。”
02
两个月前的陶妈，还是个悠哉游哉的乐天派: “老公，十一小长假和女儿出去旅游吧？”
同为公#务员，且还都到了“白骨精”级别；家庭收入稳定，双方父母健康; 夫妻俩倍感自豪的独生女陶陶，也在北#京读了两年研究生。
“等小美女回来，我们一起决定怎样快乐外出吧。”
“各位旅客，动车现在进站了！”
火车站里等待已久的陶爸陶妈，目光在涌出的人流中寻找着。
“陶陶！快来这儿！哎呀？你怎么消瘦了这么多？”
“你妈说得没错，你明显瘦了，有没有感觉身体哪里不舒服？”
这个小长假，这一家人没有快乐的外出。陶陶给陶爸和陶妈带来了一个惊吓：她怀孕一个月了！
“我们想最好赶紧登记，他父母也赞同，就等你和我爸的意见......”陶陶越说声音越小。
敞亮的大厅里，陶爸和陶妈大眼瞪大眼，两人一脸懵逼。
“我俩去里面谈谈。”陶爸很快回神，他拉着布满阴云的陶妈进了书房。
“不用谈，不同意！我不去揍死这个臭小子，就是给他们家留足了面子！”陶妈首先表明态度。
“我马上委托几个朋友，去打听这家人的情况。还有呐，你是不知道，现在想怀孕可不容易。我有几个同事，结婚几年妻子就是不孕。所以，我们不急是下结论，等朋友的反馈来了再定。”陶爸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看陶妈还在气鼓鼓，陶爸又劝解：“我们都从年轻时候过来的，也能理解年轻人吧；流产简单，可万一流产后，也出现啥状况，我们不得后悔死......”
陶妈一个头两个大，追悔莫及: “我们对女儿的教育，缺失了很重要的一环，现在怎么补救才明智？”
她吃不香、睡不好，还得忙着给陶陶增加营养。
第四天了，眼袋发青的陶妈，发出最后通牒：“把那个臭小子叫来看看！”
“人家叫张恒；妈，你不会是外貌协会颜值派的吧？”
03
“老公，陶陶刚才那话意味着什么? 会不会那臭小子长得不符合我的审美，所以女儿才用这种方法？”
“朋友反馈了，张恒父母为人处世都不错，家庭条件也和我们差不多。你快睡吧，是个啥形象，明天就知道了。”
等看到张恒胖乎乎的脸、肉颤颤的身材，陶妈觉得自己真相了！
看着自家女儿皮肤细腻白皙，吸人眼球的脸蛋和模特般的身材。陶妈心道:"臭小子比陶陶差远了! "
趁着张恒扶眼镜时，她毫不犹豫送上了“卫生球”眼神，撇了撇嘴，冷哼一声。
“说到底，以后是俩孩子在一起生活，他们看彼此顺眼就好，我们做家长的......”张恒妈妈很温柔，她说得很中肯。
到底是木已成舟！
陶妈放弃了心中的那点不满；着手忙着两人的订婚、登记、确认结婚时间和礼堂等等；带着去选婚纱和礼服、拍照片......她在用忙碌来减轻内心的焦躁不安。
“醒醒，你怎出了这多汗？是做不好的梦了？”陶爸一脸担忧。
“没啥，就是梦到我拼命跑，在撵一辆汽车，陶陶就坐在那车里。”
“你再想想，除了距离远点，其他都还不错，你就信我吧。以后随着国#家”的发展，说不定这点距离都不算啥了。"
该发请帖邀请亲朋好友去参加婚礼了。
“抱歉了，还要你们请假，至少需要3天时间。”
听着陶妈在做解释，80岁的陶姥姥说出了不满：“你们舍得让陶陶嫁去那么远？以后若是遇到点啥困难，谁能像亲爹娘那样去帮？”
陶妈听着，忍耐着，一言不发，只觉得心酸得不行......
04
“别心酸了！都下半夜了，你得攒足精神，明天还有忙活的！”
说着就翻了个身，所以，陶妈没看见面朝外的陶爸其实也睁着眼睛。
女儿的婚礼前夜，注定是爸妈的无眠之夜。
来了！来了! 接新娘的来了！
连着几个月忙碌，张恒也明显瘦了。人靠衣妆! 黑色燕尾礼服衬得他多了几分儒雅;
“嗯，这样才像是个青年！”陶妈心上的大石松动了；一辆接一辆的黑宝马轿车，驶离五星级迎宾馆；喜庆的新房里，新娘子陶陶坐在大床上，众星捧月般熠熠生辉。
同样熠熠生辉的，还有他们举行婚礼庆典的礼堂！
台上男主持人说什么？身着暗红色旗袍的陶妈一句没听清，人来人往的走廊里，她怔愣着站在陶爸和陶陶的身后。
西装革履的陶爸，今天似乎又年轻了几岁，他噙着笑意，目光炯炯，神情自若；若不是感到臂弯有着微颤，陶陶丝毫看不出爸爸很激动。
“掌声请出漂亮的新娘！”
当《婚礼进行曲》响起的时候，大厅霎时安静了，在所有人祝福的目光里，陶爸陪着陶陶走进礼堂。
洁白的定制婚纱，在灯光下不停闪动着晶莹；鼻子发酸的陶妈，看着自己亲自挑选的白色头纱，在缓缓里拖曳，离着自己越去越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