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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给时光

2020-08-23  本文已影响0人  有匪君子_24a5

茴:

远方的你过得还好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总会在秋天叶落的时候想起你?我清楚地记得你走的那天明明是夏天。大清早,我还在满是露水的田里锄草,身后是父亲不断提高嗓门的抱怨,因为我沾满泥巴的脚总是在不经意间不断的踩死玉米苗。

你该笑我的笨拙了吧?我喜欢看你笑起来甜甜的酒窝。所以,我又一次决定写信给你,尽管这么多年我仍然不知道你的爸爸妈妈把你带去了哪里。

我挺后悔那天……原本我起个大早,想在锄完草之后去找你的,谁曾想我那该死的笨脚总是在踩苗,以至于爸爸很生气地夺下我手中的锄头 让我去放驴。我原本还想着骑上驴跑回村口去等你,可我不敢骑驴你知道的。

我拉着驴上了乱石头滩最高的那道梁,可以望见你们出村的那道白沙铺了的大路,在初夏绿绿的田野间特别显眼。所以,我望着了载着你们的那辆枣红色的“松花江”,蚂蚁似的在细成白线的路上缓缓蠕动,我仿佛看见你扒在窗口上因寻不到我惊慌失措的模样。南北的大路,我在东边,而你扒在西边的窗口上张望。

茴,你一定没有看见我,否则,那蠕动的“蚂蚁”一定会停下来,然后放你出来,你也会像从前一样,飞奔过来,用胖乎乎的双臂依恋地抱住我的脖子,然后说:“走,我们去玩儿吧!”

可是,我们还是错过了,好像两条直线错过了交点,从此平行向前,不问来时,不知归处。

而直到你走的时候,我还不懂得珍惜,我以为你在前天傍晚告诉我的“我要走了!”和爸爸每天清早喝完迷糊放下瓷碗后说得我要走了,或是哪家的婶娘打好了蓝花格子的包袱后说得我要走了,顶多就是咱们村那些个听说要嫁到很远的城市里去的姑娘,在穿好大红绸袄后上轿车时说得我要走了一样……总会有回来的一天。

那个年纪的我,还把“我要走了”这句话理解为小事,从没想过这样的小事会把一个人永远留在某个地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那个黄昏 ,太阳像煮熟了的鸡蛋一样地木讷,我从兜里掏出一把从乱石滩的刺刺儿林里摘来的已经泛红了的酸枣,学着妈妈对婶娘说话的样子,对你说:“那我送送你吧!”把酸枣塞到你的口袋里。

茴,你一定在村口等了我很长时间吧……

而今,我也在村口等你,从一大清早太阳还未升起等到西山的秃顶再也挂不住了那木讷的蛋黄。天色刹黑,山风呼呼地吹刮着我的衣角,不断地卷走落满尘埃的泪珠。我在焦急的等待中,等到了不知几家的婶娘,等到那个出嫁远方的新娘回来探亲,竟等到我考上高中,不得不离开村子了,却还是没能等到你。

山风呼啸着吹过村里的田野,倏忽间黄了又绿。

这些年,我特地养了一只小红鸡。我一直记得的,我俩在你家院子里玩跳格子的游戏,为了跳得更远,我们都站在窗户下的青石台阶上,我跳下去的时候正好有只小红鸡跑过来,不偏不倚地,被我踩死了!你和你母亲都是极好的人,没有埋怨我半句,可我知道你妈妈一定是极心疼的,毕竟那时的村子里谁都不富裕。

我是很想买一只赔给你的,可我没有钱,更不敢向父母要。

所以,我决定攒些钱买一只,可我的钱还没攒到够买一只小鸡仔的五毛角,你就走了,你家的院子刹时间空空如也。即使,许多年过去后,早以长满院子得蓬蓬勃勃的野草,也没能给你家的院子带来一点儿生气。

我常常爬上屋顶,坐在我们两家的烟囱中间,望着你家的院子和我们经常玩石子的青石台阶。

你一定不敢相信,我俩小时候可以任意拽弯长在你家柴房旁的那棵椿树,不知不觉已经长过了你家前院的房顶,每当下过雨,顶头的叶子鲜红可爱,像极了你欢笑时的脸颊,煞是好看。

那个时候,是在初秋。

茴,你走以后,我也不知道我们村又搬空了多少处院子,我曾在一个月明风清的夜晚站在我家屋顶中央数过亮着的窗户,一遍又一遍,怎么也数不够当初的数字了。

一年又一年,雪花沙沙地落在了留下的人的院子里,一声又一声的狗吠鸡鸣里少了多少倾听它们的人。

我实在不愿意告诉你,我家也在一年寒冷的正月里搬出这个村子。

我喜欢在一个地方长久地生活下去,特别是我们村,更何况我还要等你呢。

多少年的时间里,我一直会觉得你一定会在某天的上午或者傍晚回来,推开我家那两扇早已陈旧不堪的木门,站在院子里喊正在房顶上眺望的我下来。

我怕有一天,你回来了,我却不在了。推不开的木门上,你许会看着那把锈迹斑斑的锁,泪眼岑岑中,顿觉你我已离家多年。

雨浸透了铺在柏油马路上的枯黄的秋叶。我停下蹬单车去上学的动作,俯身拾起一片。我想起那时的你喜欢用一个吃空的方便面袋子装满枯黄的杨树叶子,然后倒在村边那天条细细的小河里,看着它们飘走,飘远。亦如几年前的你,和今天的我。

我走得时候,去了我们经常玩耍的那片小小的杨树林,我独自拿来两个空的方便面袋子,塞满林子里枯潮的杨树叶子,在我想去倒进河里时,才恍然明白过来,那条细细的小河已经断流两年多了。

我望着枯干了的河槽,白石嶙峋,觉得它像极了我思念你的心。除了那流淌在记忆里的淙淙河水,没有什么可以是它恢复生机。

茴,你去的地方也会有片小小的杨树林吗?也会有细细的小河吗?会有屏障一样的大山吗……起码会有飞掠过头顶的小鸟吧?它们或许会在不经意间掠过你的思绪,在你平静美好的回忆里撩起点点涟漪。

你走得时候我不曾送你一点儿可以留恋的东西,而你却留给我整整一个田野,一个村庄,一个小院……太多太多,是让我看护它们吗?

可是,如今我也要走了。我走得时候,带走了那只小红鸡。我留了封信给你的,倘若你还记得我,也好找得着我,不要花太长时间。毕竟我们已经等了这么多年。

当我决定把信放在我家的炕毡底下,我又在信封里放了几颗卫生球,我担心它在等你的途中被小虫子蛀得满是洞洞。可我还没走出两步就想到它很可能被老鼠们寻着,咬得粉碎!

于是,我用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做了一个牢固的木匣子,还在外面仔细地钉了一层铁皮,并且上了一把新锁。我把它放在屋子中央的那个大红洋柜子里,免得它的锁被一场又一场的雨浸透、生锈。

我还把你送我的那枚五角的硬币放在了匣子上,我们用它玩过多少次的游戏了?倘若你还记得我,定会记得它。

“如果是正面,你往南,我往北;如果是反面呢?你往东,我往西。”

我走得时候,抛了许是今生的最后一次,是正面。然而我向北走了。

我把匣子的钥匙放到了你家窗台上的一只破旧的鞋子里了,我做了一个记号给你,走出很远又觉得不踏实。

你想想,一头爱管闲事儿的猪可能会将钥匙拱到一边,甚至吞进嘴里嚼几下,咬得又弯又扁;一阵大风也可能把鞋子刮下来,然后一场又一场的雨浸透、风化;最可怕的是被一个玩耍的孩子捡走,走得很远,连同他的童年岁月一起扔到一边。

茴,倘若你还记着我,倘若你找着了鞋子里的钥匙,倘若你看着了匣子里的信,请你一定要来北方找我,别忘了带好那枚硬币,我们可以不再为玩笑而慎重得抛一次,好让彼此记住明天的你我会向哪个方向转身,离开……

                                                                                                          想念你的  玉华

                                                                                                    (2007年10月19日 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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