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三）

我家门前的河，乡里人唤作新开河。老夫妇从隔壁村搬来后，他们的两个小的儿子家还住在隔壁村。大儿子书念得好，肄业后，就在别的富庶的镇上做着悬壶的事业；据说他本领不凡，特别在性病方面，所以很是发迹；我舅父生前，有一回染这样的病，舅父问我有没有认识这方面的医生，我第一个就想到他。

老夫妇的三儿子——即最小的那个——，家在新开河上，与我家隔河相望。三儿子家做生意，城里乡下两头跑。大约三儿子家平时有些事，需要老俩口料理，所以，为了出脚方便，不绕路，在河上横了一条水泥船，当作桥一般地使。

本来，这样的日子平平淡淡，一晃间早已过了十来年。

话说，老头有个妹子，年轻时出阁在邻镇的某个村子。有一年，他们家二儿子买房进屋，办酒席，老头的妹子也来了。大约她年迈，很少来，于是家族里的人都恳留她多住几天；晚上睡觉就和老太一起——老头临时睡在儿子家。

有一日将晚，老头的妹子和老太在家。老头的妹子听说二姪女——老太的二女儿——要来看她，特意去河桥上候。老太则自顾吃夜饭，不管不问。这样的，大约过了很久。到她二女儿来，询问她母亲：

“姑妈呢？”

老太回答：“外面去候你了。”

二女儿说：“没看见啊。”

于是二人才有点急了，分头去找，却哪里找得着！到后来，是在河桥的水里，她们望见一块泛着微白的如塑料袋的东西，原来正是老头的妹子。已经早已淹死了……

于是一族人哭着闹腾了一番，终于把事件平息下来。就像这河桥下的水面，经过狂风暴雨，一霎又回到了平镜一般。

然而，终于建了桥。大约亡羊补牢，以为横着的船也终是一个祸害，未必不悲剧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