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

今日小满。小满者，物致于此小得盈满。

小满小满，江满河满，麦粒饱满，孕育着一场场盛大的农事和花事。

在平原，几乎能听见小麦灌浆的声音，如同婴儿闭着眼睛握着拳头，贪婪地吮吸乳汁，永不餍足。

在山乡，能听见蒲公英绽放的乐曲，如同鱼儿在雷雨前探出水面，奋不顾身地深深一吸。

逢此时节，夜莺轻啼，雨打芭蕉，梅黄杏肥。

之前，我一直觉得小满就是个村姑的小名，殷实的，拘谨的，被父母兄姊叫响在田间灶头，却湮没在披上嫁衣的那一天。从此以后她以夫名为名，再后来，她以子名为名，没有儿子的，往往以长女的名字为名，再加上一个后缀。

一个名字就是一个咒语。

古代两军对垒，一方要喝道：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另一方也要理直气壮地叫道：某某来也！

小时候看社戏，看到这一节不免焦灼万分，觉得太啰嗦，不如直接上来打得热闹。

好像记得有一种邪门功夫，只要一叫对方的名字，对方便落下马来。我看到这里更是焦灼，真傻，报上一个假名字不就行了吗？殊不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是大丈夫所为，哪里是今人能领会得了的？

人到中年，忽然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小名，瞬间便开启了一段被遗忘的时光。分别多年的室友，依然坚持用老大老二老三呼之，仿佛要唤回耳鬓厮磨的青葱岁月。为什么征服者总是要为被自己征服的土地、城市甚至山川河流重新命名？ 因为他要念出专属于自己的咒语。

其实，不止是征服者，每个人似乎都有命名的欲望，希望借此咒语，与自己心爱的一切建立某种神秘的联系，就连呀呀学语的孩子，你听到他咕咕哝哝对着小花小草小猫小狗不知说些什么，那也是用他的方式在为万事万物命名。

古人根据对大自然的观察，将“小满”分为三候：一候苦菜秀；二候靡草死；三候麦秋至。这意思是说小满节气中，苦菜花呈现出秀丽景色；喜阴的一些草类开始枯死；麦子快要到收获的季节了。

《诗经》曰：采苦采苦，首阳之下。古诗《埤雅》中以荼为苦菜。《毛诗》曰：谁谓荼苦？是也。鲍氏曰：感火之气而苦味成。《尔雅》曰：不荣而实者谓之秀，荣而不实者谓之英，此苦菜宜言英也。鲍氏曰：感火之气而苦味成。蔡邕《月令》以谓苦荬菜。

苦菜是国人最早食用的野菜之一，《周书》曰：小满之日苦菜秀。

传统名戏《薛平贵》一剧中，王宝钏为了活命曾在寒窑吃了十八年苦菜。

古时候，农民每年春天青黄不接之时，要靠苦苦菜充饥，民谣曰：苦苦菜，带苦尝，虽逆口，胜空肠。

哲学上有一种说法：满足的状态是刚刚好，幸福的状态是比刚刚好再多一点。

不满，则空留遗憾；过满，则招致损失；小满，才是最好的状态。

小满，真好，想一想就很苦，亦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