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当过姐姐,根本不会懂
每当有人知道我有姐姐妹妹,都会问我,亲姐妹吗?我总是用有点得意的语气回答:是的,亲姐亲妹。
小时候一点都不希望自己有姐姐妹妹,分吃的分喝的分享父母的爱,想要个啥吧总被爸妈一句话噎回来:“你要了她俩也得要。”
也是,一个雪糕一块钱,三个人就得三块钱;一条裙子五百块,三个人就得一千五;一部手机两千块,三个人就得六千块。可问题是,我们也不想这样啊。
前几天我写了一篇文章《和姐姐相爱相杀的那些年》,完稿后我第一时间发到了我们三姐妹的群里,让她们提提建议。
妹妹先回应的我,她说:“能不能把我也穿插进去?”
我快笑死了,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希望我写她,然后我告诉她,为了让文章更有条理,感情更清晰,我准备分别写她俩。
今天,就写写我的妹妹。
因为我属于超生的二胎,于是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哐当哐当坐着火车来到了新疆。我四岁的时候,妈妈又生了妹妹。从此,我就升级为姐姐。
小时候,我们住在一个大院子里,邻里间关系都很好,家门基本都敞开着,爸妈做生意忙,经常都是我带着她玩。
我从小很人来疯,比现在活泼得多。于是经常能看到的场景就是,我横抱着妹妹,保护着她的头和脚,全然不顾她屁股被我兜着,就那样用蹩脚的姿势抱着她到处串门玩,每家大人看到都要笑。
天气不好的时候,我们就在家待着,我想法子逗她开心,比如让她坐在我的腿上,然后我颠呀颠,她就咯咯笑。
她最喜欢的还是骑大马,我跪在床上,四肢着地,把被子披在身上,妹妹坐在我背上,我从床这头爬到那头,再从床那头爬到这头,有时候玩嗨了,控制不住速度,就会越来越快,她也会笑得越来越大声,速度和她的笑声呈正比增长。
有一次,我速度过快,又被被子挡住了视线,咣当一声撞到了墙上,妹妹也未能幸免。于是我们两个相对而坐,大哭起来。
其实这件事我记得并不那么真切了,但妈妈屡屡提起,似乎于她而言很值得怀念,慢慢地这件事就在她的讲述中一点点生动清晰起来,同样深刻在我的心里。
没当过姐姐,根本不会懂,明明自己也还是个小孩,但在妹妹面前,却可以成熟能干,像个大人。
后来我长大了,也调皮了,除了哄她照顾她,我也会恶作剧。
有一段时间我迷上了演戏,尤其钟爱假装上吊,可见被电视剧荼毒太深。我把红领巾系在床头顶的水管上,然后踩在床头板上,脖子放进去,叫妹妹看我,她一扭头,我就翻起白眼,伸长舌头,面色痛苦,双脚做悬空状,轻轻挨着床头板。
她哇地一哭,我的表演欲就得到了极大满足,然后赶快把她哄好,趁妈妈还没发现。
这一招屡试不爽,真的玩了好久好久。
小时候的我们我其实是属于心理比较早熟的,大概是从小爱看报纸的缘故,对社会新闻了解颇多。
小学五六年级,在去补课的公交车上,有个大叔挨着我坐,又是摸我手,又是问我发育得怎么样,吓得我提前一站下车,边哭边往补课的学校走。
当我发现那个怪大叔就住在我家附近小区的时候,除了害怕,我觉得身上还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从那以后,我经常叮嘱妹妹不要乱跑,还告诉她有个坏人长什么什么样,如果他和你搭讪千万不要理他。
那会儿也没有手机,找人纯靠喊。
有一次我一下午都没看到她,总感觉一种不详的预感笼罩着我,难道她遇到坏人了?越想越急,我狂奔到每个她经常去玩的地方,心脏砰砰直跳,不知道找了多久,真的是唇焦口燥,直到她和小姑姑(辈分大,其实比我们小)一起回来,她俩一脸疑惑地看着我,原来是去附近公园玩了。
最火大莫过于你明知危险,却没办法阻止,对方还不领情。
这是每个人必经的阶段,从不领情的那方到气急败坏的那方,时间看得见。
没当过姐姐,根本不会懂,自己的妹妹只能自己欺负,别人动她,是会拼命保护的。
妹妹小时候非常乖巧可爱,文静害羞,然而她很不爱学习,印象中她开学的前一天都是我们全家最累的时候,一家五口人,整整齐齐熬夜帮她写作业。
小升初,她没能考上重点中学,按照学区要被划到一所不太好的学校,妈妈急了,人一着急就容易乱投医,在报纸上给她找了一所学校,于是,就这样,妹妹进了一所全封闭寄宿式中学。
这所学校不能说不好,但确实大多数学生都是因为种种原因,家里疏于照顾,通通流放至此。她在这里迎来了她的青春期和叛逆期。
我和姐姐去上大学了,曾经鸡飞狗跳热热闹闹的五口人变得空空荡荡,爸妈忙于生意早出晚归,她乐得自由在学校染上不少坏习惯。
痛骂挨打,循循善诱,苦口婆心,当妈妈使出所有战术换来她的更叛逆时,妈妈使出了终极杀手锏,决定让她转学,并且重读一遍初二,为此,她整整哭了一个暑假。
从这往后的两三年,是我们家的至暗时刻。
妹妹变得暴躁易怒,妈妈变得敏感脆弱。在两个人旷日持久的斗争与妥协中,整个家都变得硝烟弥漫。
后来她被确诊甲亢,之前的暴躁易怒和天天半夜三更吃东西都找到了原因。因为甲亢,所以她更加易怒,导致跟妈妈爆发更激烈的冲突,又因为情绪原因,态度不好,不配合治疗,心情时好时坏,病情反反复复。
我在本地上的大学,每周末都陪她去医院抽血复查,然后带她去吃好吃的。有一次我们约好上午十一点医院见,出发前我给她打电话一直没人接。
想象力丰富的我瞬间脑补出她一个人天然气中毒昏厥过去的场景,吓得我打车一路狂奔回家,然后疯狂敲门,准备打开锁公司电话。
就在我马上崩溃的时候,她睡眼惺忪地开门,极其不耐烦地嫌我小题大做,把她吵醒了。我们不可避免地大吵一顿。看到她满脸通红喘不上气的样子,我又非常后悔。
治疗的那几年,很痛苦很心酸。
我见过医生往她背上扎粗粗的针,她强忍眼泪的样子;见过她泰然自若地把一碗碗中药灌进去;也见过她跟家里人吵架时因为生病喘不上气脸涨得通红,脖子因此更加粗大的样子。
长大后的我们
很久以后,她告诉我,有一次她在网上查“甲状腺不治疗会怎么样?”网站上在线咨询的医生看到后,主动和她聊天,拼命地说服她,想要打消她的念头……
说着说着,她哭了,我也哭了。
很庆幸,时光流转至今,几年后的今天,一切恢复正常,生活步入正轨。
当再次聊起那些往事,我们还是会难过地哭,吐槽妈妈当初的种种错误决定,然后聊起过去的争吵怨恨通通释怀。
虽然妹妹从来没有当面叫过我一声姐姐,每次都直呼姓名刘杰刘杰的,但我知道,我是姐姐,我就有我要尽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