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漫笔5

说是六月无花可看，还是有的。比如红楼梦里写，芒种这天，有凤仙花和石榴花。石榴花，自从那一年北京的石榴树被冻死以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了。凤仙花，隔壁小区的南侧围墙内，有住在一楼的人家门前种了许多，开各种颜色的凤仙花。不过今年因为那个小区东门开放了，就不再从它的墙外绕行，所以也就没有见到了。

昨天送女儿去幼儿园，等她进入园门以后，我正要离开，抬眼看见墙头开满了一片鲜艳的花，衬托在绿荫之上，也很好看——原来是凌霄花。凌霄花，是一种看不见它就很难想起的花。大概是缘于对它的印象不那么好吧，因为诗人批评过它，说“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所以就很难喜欢它了。古人称凌霄为“苕”，诗经里说：“苕之华，芸其黄矣。心之忧矣，维其伤矣。”也只有伤感之意，很难带给人美好印象。

攀缘类的植物有很多，如紫藤，常春藤，牵牛花，金银花等，好像都比凌霄花受人欢迎。尤其是紫藤花，多么为人喜爱啊。李白曾写诗说：“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同样是攀爬在大树之上，它就是柔情蜜意的。

别的先不说，凌霄花的颜色大概也是它不招人喜爱的一个原因。最常见的凌霄花是橙色的，它非红，非黄，非紫，看起来艳丽，热闹，又略显庸俗，总之不够纯正，也不能让人沉静。不过，萱草的花也是橘橙色的，它却受到文人的喜爱，被称为母亲花或者忘忧草。这又是令人难解的。记得南方常见一种凤凰木，也是橘色的花浮动在绿叶之上，似乎也不难看。还有木棉花，也是橙红色的，又颇为人所赞叹了。大概是因为它们的花形好看吧。

橘色或者橙色，说起来似乎很没文化传统，不为人所熟知、认可，但若称之为“丹色”，则瞬间又显得很有历史底蕴了。古人喜爱牡丹花的国色，称之为“牡丹”，又称神鸟凤凰为“丹凤”，称好看的云彩为“丹霞”，可知“丹色”也是一种很高贵美丽的颜色。这样看来，凌霄花之色，也并不是庸俗的，观赏它的时候需要心先静下来。

六月七日，是高考开始的日子。这个时节看见凌霄花，又觉得很应景。“他时若遂凌云志”，想起来志向、理想、梦想、追求这些词，也都是非常美好的。对一代青年人来说，这些美好的词，都与高考有着某种联系。虽然说高考的结果并不能决定或者改变人的命运，但很多普通人还是因为高考而有了一个更高的平台，开始了人生一段新的征程。“居高声自远”，攀高也本是人心所共求，所以凌霄花又有什么堪责备的。

这几日见一位同学连续写了多篇文字，回忆、纪念二十年前的高考。时间过得真是快啊，像行云流水一样没有痕迹，二十年就过去了。我对高考的记忆就只有，高考以后读书不必再围绕某个考点，写文章也不必再遵守某种形式要求，这就是我所感觉到的莫大的自由。这就像，此前你可能会虚情假意，此后你就真心实意起来了，对生活，对一切。

2023.6.8，多云，20~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