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作业的爱恨情仇

“作业写完了吗？”这句话耳熟能详到什么程度？几乎可以和国民提问之“你吃了吗”相提并论了。

不过，如今因为全民种新冠疫苗，““你打了吗”已经晋级为新版国民提问。

试问每一个从学生时代走过来的人，谁没被这样问过：“作业写完了吗？”

倘若在街上看到几个学生模样的人在嬉戏打闹，路人大概会感叹：“是不是作业留得太少了？”

似乎谁都可以这么质问你，你的老师、你的父母、你的哥哥姐姐，甚至电梯里偶遇的一个邻居，都可以理直气壮地问你：“作业写完了吗？”

这时不管你心里多么不情愿，都要像个犯人一样据实招供，好获得坦白从宽的机会。

这真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宇宙之大，但无论逃到哪个角落，都逃不过这振聋发聩的一问。

即便你早已长大成人，在深夜梦中或者午夜梦回，都忍不住问自己一句：“我作业写完了吗？”

如果将人生做个划分，可以分为没作业之前和有作业之后。

没作业之前的生活，那就是孙大圣在花果山的日子，是天堂一样的童年时光。

没作业之前，每天最大的事情就是玩。

因为年纪小，连农活都不用干，大人们在田地里挥汗如雨时，我就在田间地头捉蚂蚁，斗蛐蛐儿。

每天一吃过饭，就溜出去玩儿了。和小伙伴相约去河边捉鱼、捉螃蟹，去山坡上摘野花，摘酸枣，吃野果子。为了摘到最大最甜的酸枣，我们一行五六个小孩儿一起去人迹罕至的山沟里探险。

那时候的世界和现在不同，到处都涂满了神秘的色彩。

一个小山洞都能被我想象成《西游记》里面的盘丝洞。里面可能住着蟒蛇，妖怪，甚至鬼狐。也可能像《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里一样，藏满了奇珍异宝。

一个小小的山谷在我眼里，就可能是妖怪藏身的地方，或者是野兽出没的地方，不知在哪个角落里藏着，忽然跳出来吓唬我们。但我们还是一如既往以身犯险，虽然人多，总不免胆战心惊。

人生最美好的生活也莫过于此吧？奇幻与神秘交织，快乐和好奇共存，没有作业的天地无限宽阔辽远。

世界从有作业开始变小了很多。

有了作业，就像给野马套上了笼头，给孙悟空戴上了金箍儿，野孩子再也不能尽情撒欢儿了。

学生时代对于作业，我倒是没有很痛苦的感觉，我甚至很享受写作业的过程。

每天一放学，就和小伙伴聚到一起，头碰头写作业，写完作业一起跳绳，踢毽子。

家里人也从没把我们姐妹的作业放在心上，既没有人辅导，也没人陪着。每天吃过晚饭，我们姐妹就趴在家里唯一的写字台上写作业，大人们照常在同一间屋里看电视。

到底是孩子，禁不住诱惑，写着作业，耳朵听着电视里的声音。电视演到精彩的地方，忍不住扭头瞄两眼，于是惹来大人的一阵呵斥：“写你的作业！”

那时候人们对于电视的痴迷，不亚于现在人们对手机的痴迷。大人小孩都爱看电视，经常全家围成一圈看电视，边看边聊。

最早的时候，家里没有电视机，姐姐背着我去同村其他人家里看，看《射雕英雄传》，看《三国演义》，精彩难忘。

因为作业没完成，不能看电视，这算是我对作业最大的诟病了。

其他时候，并没觉得作业有多讨厌，轻轻松松就搞定了，有些时候甚至很享受写作业。

还记得有一年的八月十五，我写完作业已经很晚了。写完后走出房间，父亲正在院中和邻居叔叔聊天，抬头看，月上中天，皎洁的月光给小院披上了一层轻纱，一切显得格外宁静美好。

感受到作业的痛苦，是在当了老师，做了妈妈之后。

没作业之前，我孩子是小区里的孩子王，所到之处，“前者呼，后者应”。

他带领着一支滑板儿小队在小区里飞一般穿梭，一时风头无两，盖过他的父母。每日里，栉风沐雨，整日沉醉在户外玩耍，不天黑不回家。

他的幸福生活在作业降临之后正式画上了句号。

没作业之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他是一个阳光活泼的天使。

有作业之后，孩子就成了在押人犯，常常要我威逼利诱，才肯磨磨蹭蹭坐到桌前。说起作业刚刚光临我们孩子的那一年，真是噩梦一般的岁月。

明明屋里就两个人，可是吵声惊天，哭声震地，像是一整个合唱团在演奏，也像一场大战在即，号角齐鸣，锣鼓喧天。

饶是这样，隔壁也没人来劝或者警告扰民，因为他们家里也有一个正在写作业的孩子，正沉浸在自家的“作业大合唱”里，哪顾得上收听别人家的演出。即使听到也见怪不怪了，谁家没有这样过？

我们小区里的一位妈妈曾经因为辅导孩子作业气得肝儿疼，不止一处，心脏也受不了了。

作业，成了扼杀亲情的剪刀。

做老师最痛苦的地方就是回到家里有个不爱写作业的孩子，走进单位有一堆不爱写作业的孩子，无处可逃。

班里的孩子们，不提作业还好，小伙子机灵懂事，小姑娘端庄大方，个个儿都讨人喜欢，一提作业就不行了。

作业，就像一面照妖镜，只一下就能照出你是真学习，还是装学习，一两次作业就能让你原形毕露了。

作业，就是一个坑，是老师给自己挖的坑，自己先跳进去出不来。君不见办公桌上重重叠叠的作业大山，有些桌上放不下就放地上，于是地上就“鳞次栉比”竖立起大大小小的山峰，第一次进来的人要绕道才能找到要找的老师。

因为作业，亲子关系一度紧张；因为作业，学生老师“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但是不做作业也不行，不及时作业复习，成绩一落千丈。有一段时间只顾着日更，孩子的作业只是做完就算了，没有认真检查，结果孩子的成绩瞬间就下降了。最近作业抓得紧，成绩这才升上来。

所以，尽管老师也对作业深恶痛疾，也不得不继续给自己挖坑，生命不息，挖坑不止。

针对作业，学生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使出浑身解数对付作业。

《红楼梦》里最不爱学习的贾宝玉听说父亲要回家了，害怕完不成作业睡不着觉。于是姐姐妹妹们齐上阵，宝钗、探春、湘云，都帮着宝玉补作业。

弱不禁风的林妹妹也战斗力爆表，连夜把宝玉剩下的作业都一气补完了，而且作弊水准极高，不像其他人只有数量没有质量。由此足可看出：黛玉对宝玉，那才是真爱！

你看，作业还能检验爱情的真伪深浅呢。

现在的孩子，也是绞尽脑汁少写作业，如果老师让抄写两遍，就两支笔一起挥舞，上下两行同时写，一次写完两遍。

每次判作业都像破一场悬疑大案，学生任何偷工减料都逃不过老师的火眼金睛，扔回去重写。

作为老师，不留作业不行；作为学生，不写作业不行。

既然无法改变现实，那只好改变自己了。

我孩子在经过一年多的负隅顽抗后发觉没用，也不反抗了，一到家就乖乖坐到桌前写完作业。这是让我欣喜的改观，终于可以不用河东狮吼了，可以做一个温柔的妈妈，捣鼓各种好吃的奖励小可爱。

班里孩子经过一年多的整顿，思想工作加威逼利诱，大部分孩子都能认真完成作业，每当看到整整齐齐摞起来的作业本，就会产生巨大的成就感：那里面都是我们共同的心血啊！

走进简书后，我又增加了一项新作业：日更。每天一到夜幕降临，没有日更的我就开始惶恐不安，一直到发完更文才敢心安理得睡觉。

看来这作业，没有个完！

区别在于以前是别人给留作业，现在是自己给自己留作业。不写不行啊，都已经把金箍戴头上了，不写了自己会头疼。

与作业的前世今生，爱恨纠葛，剪不断，理还乱，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2021-1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