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云端上的人们(10)征兆
别了取竹后，艮明厥独自走在回去的路上。
“没想到车河紫会与拟南芥散步。因为有拟南芥的地方就一定有巽太阴。难道说，因为失忆对那家伙的不好印象也没有了？”
一路上他愤愤不平地碎碎念。
平常习惯了和车河紫一起行动的日子，现在突然形单影只让艮明厥十分不习惯。艮明厥在收养车河紫之前一直在云端行事低调，甚至连话都不怎么说，他也完全接受了这样的生活。而收养车河紫后，不仅是他自己，整个云端的生活都发生了改变。她也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出落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而一直陪在她身边的艮明厥则不时被知更这样的大嘴巴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
艮明厥发现自己对车河紫的感情十分复杂，不像其他云端们喜结连理，他只希望车河紫可以获得幸福，也包括脱离诅咒。而现在车河紫可以说话了，之前的无数回忆历历在目，自己的心愿按理来说也该了解，可艮明厥心里却不是滋味。可这“不是滋味”到底又是怎样的“滋味”，不善言辞的艮明厥形容不出。
此时沿着河岸，他走到镇子前的风雨桥，一只豆娘停歇在他肩头。桥前有公告栏，平常很多重要布告或是民意公投都会在这张贴，而现在就有一位女孩踮着脚尖贴着什么。
女孩身材娇小，穿着轻如蝉翼的褙子，下配百褶裙，踩着木屐，身上的披帛在身后系成一只醒目的蝴蝶结。她正伸直手臂，一只腿向后抬起，整个身子靠在告示板上，吃力地试图抹平告示上方卷起的边角。
艮明厥上前帮她把告示彻底贴好，只见告示上的内容是一则寻人启事。
“非常感谢帮我……”女孩回头发现是艮明厥，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她乌黑的头发及肩，头顶偏右一朵鲜红的彼岸花怒放。
“抱歉，这么久以来都没有找到她……究竟去了哪里呢？”女孩连忙打起手语，可爱的脸庞泛起愁容。
艮明厥伸出手拍拍女孩的头顶:“谢谢你，这么久来都没有放弃。该道谢的应该是我，茗荷。”
被唤作“茗荷”的女孩扬起脸露出笑容:“谢谢，明厥你真的好温柔。”
“对了，今天祠堂很清闲，去那边坐坐吧！昨天说好要带车河紫来，结果你说她身体不舒服，真可惜。”茗荷的声音软糯可爱，此刻她打出手语邀请。
艮明厥欣然同意。
两人一路聊着穿过古老的风雨桥。
“你最近是不是又背着榛杞偷跑出来玩了？他知道一定会担心死的。”艮明厥说。
“嘿嘿嘿被发现啦，请替人家保密哦。对了，车河紫她怎么样？大家传得沸沸扬扬，都说她诅咒自愈，那么其他人呢？云端的大家都会好起来吗？”茗荷问。
“现在除了她，其他人还没有恢复的迹象，冒迭大人也研究过了。而且诅咒自愈的代价是失忆呢。”
“啊……好可惜。为什么这些不幸要发生在她身上呢？如果全部由我来承担就好了。”茗荷叹气。
“你在说什么傻话？”看懂手语后的艮明厥急了，“你的身子本来就因为诅咒很虚弱，要是这些事情全落在你头上，实在是太危险了!”
“为云端的大家排忧解难，这是我身为祠堂巫女的天职。而且……”茗荷喃喃道，“在这幅身体因为诅咒彻底崩溃之前，我只想为你们做的更多。”这段话她没有翻译成手语。
但看着身边艮明厥的表情越来越担忧，茗荷只好转移话题。
“没关系的!虽然我身上的诅咒很麻烦，但是你看，上次的危机还不是挺过来了!当时所有人都在救我，真的好感动好幸福啊。而且现在茗荷我已经完全恢复了！”
说罢茗荷小跑到艮明厥面前转了一圈，似乎在炫耀自己大难不死的生命力。她黑发中的彼岸花沾满露水娇艳欲滴。
接着茗荷捋起袖子，在她白皙的胳膊上赫然生长着一小丛鲜花。她不顾艮明厥的阻止用随身的小剪刀将其齐根剪下，编成花环送到艮明厥面前:“这是谢礼!上次要不是艮明厥与车河紫的帮助，茗荷就真的危险了。这也代表了榛杞的心意!只不过最近他实在太忙，没有时间登门感谢。总之请收下吧，我再晒晒太阳就恢复了!”
艮明厥知道推辞也没用，便单膝跪地，让茗荷把花环戴在他头上。
“这才是好明厥!”女孩轻吻艮明厥额头，闭上眼双手合十，“这些花是受过息祝福的，戴着它会受到息的保佑，就会获得幸福。”
虽然听不见任何声音，但茗荷的祝福却顺着额头缓缓流入艮明厥心间，包括她所说的“幸福”。艮明厥想起了什么。
“你知道台风眼的白术苍吧？他曾经把我们云粹派的人叫去，和我们提到过一个计划……一个，可以让云端上的人永远脱离诅咒，获得幸福的计划。虽然他强调只是停留在理论层面，但在提出的那一刻就遭到了云粹派全员的强烈反对。”艮明厥回忆。
艮明厥的第六感向来很准。他突然想起的事物肯定和当下有所关联。
“没有人和我说过呢。在茗荷的世界里，只有息与榛杞，还有云端所有人的幸福。或许白术苍也和我的想法一样。”
“可是，我们却觉得那个计划很糟糕。幸好白术苍之后再也没提过了。”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来到镇里的一处高地，祠堂就在顶端。
“我们上去吧。”茗荷打出手语。艮明厥却环顾四周。
“怎么了？”茗荷问。
“我总感觉今天的气氛很奇怪，好像被人监视着。可能是多心了吧。”艮明厥独自疑惑一番，最后也随着茗荷登上通往顶层的阶梯。
此刻取竹也跟随拟南芥和巽太阴来到镇上，经过一番努力，他们登上镇里的观天台，这里可以俯瞰整个云端城镇。
此前取竹也领略了镇上的风貌。整个城镇呈椭圆形分布，渡过风雨桥，顺着青石板路往前可以看到广场。这里的建筑风格以古朴的木石结构为主，很少有超过三层的建筑，青砖灰瓦马头墙随处可见， 回廊挂落花格窗俯仰皆是，一派小桥流水人家的可爱景致。此外周围还混杂着不同时代不同风格的建筑，取竹以前在书上看过，应该就是所谓的“西洋式”？很多居民借着阳光在二楼晾晒被子，水生节期间的庆祝灯笼已经挂上大街小巷。
与古朴氛围不同的是，根据拟南芥的介绍，在房屋墙体可以看见纵横交错的金属管道，里面是电线或生活用水，而一些货物也通过管道在街道上空运输。路两侧，路灯林立，排水渠滋养着沿途的草木，除此之外还有自动化的浇水设施。
这一切不显得突兀，反而浑然一体。看这些设施的古老程度应该是同一时间建好，完全不见后期添加的影子。
一条宽敞的大街作为中轴贯穿全镇，两边都是酷似骑楼的建筑，中间是一座长廊供居民们雨天玩乐，这里也是云端城镇最热闹的地方。
而两座高地在镇里遥遥相望，贯穿镇子的河流在此处蜿蜒曲折，水流湍急。这两处高地就是观天台与而祠堂的所在地。
在观天台的三人决定先享用午餐再去祠堂参观，饭盒里是拟南芥亲手制作的糯米丸子。
“今天很反常，街上冷冷清清的，而且一路上都是云英派在巡逻，按理说镇上应该是云粹派主管啊。”拟南芥自言自语。
“他们都全副武装拿着棍棒之类的武器，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取竹问。
“不会的，云端的治安一向很好，而且都是同胞，根本不需要动用武力。”拟南芥也不解其因。
巽太阴只顾在一旁狼吞虎咽，呛着后被拟南芥拍打后背。
“等会我要去一趟北方工厂，还有工作要完成。”巽太阴说。
“哎呀，这次阿巽怎么不粘着我了？弄不好过几天我又睡着咯？”拟南芥笑着打趣。
巽太阴的表情却一脸严肃，他伸出手轻轻抚摸自己恋人的脸颊:“或许不会再这样了。南，我说过我会救你脱离诅咒，所有人也都会得救的。请相信我。”
拟南芥直视着巽太阴的眼睛，一把掸开他的手:“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啊。”
巽太阴闻言有些心虚地退后，拟南芥却上前抱住他，闭上双眼吻了他的嘴角。
“想要我吻你就直接说，为什么要耍帅呢？”拟南芥笑道，同时用指尖在巽太阴下巴处划着。在其他人面前病弱温婉的她，在巽太阴面前却出奇地强势与主动，好似换了个人一般。
看着自己恋人甜甜的笑容，巽太阴用手遮住通红的脸，随即告别两人快步离去。
“认真起来的阿巽最帅气了。”拟南芥意犹未尽地目送巽太阴离去，随后温柔地询问取竹，“你脸怎么也红成这样？是发烧了吗？”
“不是的……但你们真的好恩爱啊。”取竹到现在还心跳加速。
“我能做的也是有这些了。抱歉，阿巽对其他人却很冷漠。不过你应该也忘了？”拟南芥收拾好饭盒，准备和取竹往祠堂出发，“如果无法入睡的话，换做谁也会性情乖僻吧。而我平常都因为诅咒陷入沉睡，很少有机会醒来，只能麻烦他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在想，如果有一天诅咒恶化，我再也醒不来了，阿巽他一个人该怎么办呢。”
气氛顿时悲凉起来。
“抱歉抱歉，说了很奇怪的话。其实比起自己的安危，我更希望阿巽可以活的更好。平常他因为无法入睡性格极端，和艮明厥闹翻后又被大家排挤，我对他的未来很担忧。一直以来他把救我脱离诅咒视为生活的目标，虽然很感动，但希望他不要走上歧途啊。”拟南芥叹气。
“如果能知道为什么被诅咒，或许就可以找到破除的方法了。可惜没有人知道。”取竹也随之为难。
“冒迭大人不也说了么，我们云端上的人为什么被诅咒，是因为我们要赎罪。”突然，拟南芥神情低落说道，“车河紫，我们能不要再谈论这种话题了吗？”
取竹连忙答应下来。此时她却发现事件端倪:在台风眼冒迭对取竹声称没有人记得云端诅咒的原因，而现在他又说是为了“赎罪”……莫非，冒迭没有对自己说出实情？
取竹忍住疑问，心事重重地与拟南芥顺着石阶走到镇上，这时立刻有两个人走上前盘问:“请不用紧张，这是云英派的例行检查。你们有看见焚风吗？”
女孩们摇头。
“也不在这么。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揪出来。”那两位云端说罢转身欲走。
一股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拟南芥忍不住追问:“请问，发生什么了？”
两位云端对视一眼，其中一位发话:
“从早上起，我们就对云粹派实行全面查封，而焚风不服从管理，并且打伤云英派成员后潜逃。你们所信任的云粹派领袖，现在已经因为触犯了云端律法，沦为了通缉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