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杏小

                          一

“我再帮你发几份吧。”周南的同桌是语文课代表，月考完，她帮着同桌发试卷。正要分开时，课代表掀开的第一张试卷下的名字被她无意间瞟到，她心头一跳，若无其事地从上面把课代表手中的卷子抽走几张，手指抽回的途中停顿一下，改变轨迹，把它们放到自己那沓下面。班里鸦雀无声，连彼此讨论的声音都没有，周南在班里走动，听着笔尖和纸张摩擦的沙沙声，觉得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太大，太急促了，每次把卷子递给别人，都疑心会被人听到。

总觉得快到那个人的试卷了，卷子一张张薄下去，又总是没有。简直分不清自己的心思，既希望早点看到它，又想延挨下去。终于，上面只有一张了。她走过去，拼命按捺住心跳，想让它安分些。从发第一张卷子时，她就在心里设想，趁发卷子的时候，很自然的开玩笑说：字写得不错啊。或者，你写得好满啊。再不然，就在把卷子递给他的时候，和他对视一眼。

她走过去的时候，他正埋首做题，她把试卷放在他前面的书上，以为可以借他在拿起试卷的时候抬头的时候，顺便被瞥到，但是，他似乎不急于此，始终没有动弹。她有些遗憾，目光忍不住围绕着他打转。他的同桌在做题的缝隙抬起头看到她，她慌忙转移了视线，假装在找剩余试卷上的主人。

好不容易派完剩下的试卷回到座位上，同桌问她：“怎么这么慢”？她假装找书，避开同桌的视线：“有些人不认识。”

                              二

星期天公交车向来拥挤，尤其是碰到她们这所高中放假。车站前站满人，只见上不见下，好在周南深谙此中之道，像海底的鱼游过石缝和珊瑚间似的挤上了公交 。人群摩肩接踵，她好不容易找到个缺口，站定了，闭上眼假寐。

周南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张开眼，从旁边人头和脖子搭成的缝隙里望过去，脸上迷路般的神色逐渐褪去。是……他……她想看地清楚些，从晃动的光影中察觉出他的脸欲转过来。周南在他的眼睛看过来之前，慌忙移走了视线。他家也是这个方向的吗？怎么以前没有注意到呢？周南在心里嘀咕，刚才听到的声音果然是他的。

经过了几个站，陆续有人下车，车里不再这么拥挤，周南听到他说了一句“真累啊”，和另一个男生一起稍微松动了身体，挪到了她后边。她觉得自己膝盖发僵，动都不敢轻易动。车门打开又关上，像呼了一口长气。他们中间的一个老人下了车，座位便空了下来。因为在中间，两个人都没好意思先动，周脸上带着茫然的神色朝他望过去，他漫不经心的往后退了半步，望向别处。周南脸上发热。

她听到他和朋友聊天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秦时明月该更新了吧。”

“每周四，该有好几集了吧！我回家一定要一口气把它们看完。”

“我也是。你说这我想起来，我们寝室有个人 ，每天睡觉都打呼噜，特别吵，我睡觉之前都是先听《月光》，感觉快睡着了才把耳机摘下。”

“哈哈哈！我们寝室也是，还有人磨牙，有人说梦话。”

“我不喜欢那本书，感觉没什么意思。”

“我们班有个女生，我同桌喜欢她，整天写她的名字。”

“我妹妹星期好几天了。”

“……”

周南回到家，甩了书包，扑在床上，把自己埋起来。手机里胡彦斌的声音在空寂的房间里一圈又一圈地回荡。她仿佛依偎在歌声里。

                            三

分科厚重新分了班，黑云压在天花板上，班里的气氛越来越凝重。有的关系好的几个同学自发形成一个个小团体，每天早上轮流买饭。

今天轮到周南，她走在路上，看到路边的杏树叶尖上往下滴着水，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颗青翠的杏子。她忽然有些感慨，时间真快啊。

周南走到班级附近，看到一个男生正在和她后面坐的李宣讲话，她正在心里谋算一会儿要怎么打趣她，眼神忽然落到旁边的男生身上。心脏腾地打起鼓来，她真想把手按在胸腔上 ，通过胸腔按住心脏，让它安静下来。不用它提醒，那个清冷又慵懒的站着的男生，是他啊。

周南瞅到同桌出来倒水，赶紧叫住她她，掩饰似的，笑嚷着让她帮自己拿东西。她走进门时，眼角的余光看到他的眼神飘过来，手一抖，豆浆洒在手上，没想到走了一路温度还这么高，她觉得有些烫。

“刚才那个男生看着好像有点面熟，是以前我们班的吗？”周南问她同桌。醉翁之意不在酒。

“找李宣那个吗？不是吧。”

“另一个，应该是和他一起来……”

“噢噢，那个啊！是！是啊！我们班前五。”

“分了班就全忘了。他这么厉害啊。”周南记得，他还考过一次第六，一次第三。每次看成绩她都会连他的也看了。她告诉自己，是顺便。

“人家和我们不一样，智商高。听我朋友说，他从小学习就很好。”

“你朋友认识他？”

“他们住的很近，小时候一块玩的。”

“唉唉！我跟你说，我朋友跟我说啊！她知道好几个喜欢他的女生。”

“是吗？”周南笑，“入江植树？”

“肯定没那么夸张啦！不过，他好像也有喜欢的女生。啊啊啊！他们运气超好啊，分班分到了一起。”

……“有点辣，我去接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