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童年我跟外公外婆一起生活,在武汉长大。
回忆童年,记忆最深刻的,是脚上穿的布鞋被调皮的男生拿到讲台上,全班同学哄堂大笑。布鞋的鞋底因为穿得时间久,线头毛躁躁的。那时女同学大都穿起了圆头小皮鞋,我羡慕得要死,不能问大人要。小姨会硬邦邦回答:“问你爹妈要去!" 爹妈都是教师,家里还有哥哥、妹妹,生活拮据。
许多年里,这个被群嘲的景象深刻留在我脑子里。直到我读了许多心理书,对此事终于释怀:我的布鞋是我外婆亲手做的,承载着满满外婆对我的爱。
儿时过春节,会跟外公一起去卖气球,收到的新钱,外公都给我。卖气球是无比快乐又发财的事儿。跟外公一起给气球打气,挂起来,递给要买的小朋友。我自己也是一个只有几岁的小朋友。买气球的小朋友高高兴兴地走了,卖气球的小朋友蹦蹦跳跳地数钱。
等到我长大,外公得了老年痴呆,我在离他很远的城市工作。他经常对舅舅说:琳琳有危险,琳琳被绑架了,你要去救她。好多话我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他在谁都已经不认得的时候,一直在担心我。
到现在为止,我最记挂的食物是武汉的热干面。离开武汉之后在哪个城市看到热干面都要去尝尝,大部分都不好吃。
外婆经常在家里给我做热干面,葱花、大头菜、酸豇豆角切得碎碎的,黄面在开水里抄过,浇上香喷喷的芝麻酱,吃了一碗还要来第二碗。
外婆没有文化,不识字。她话不多,家里孩子多,房子小,她整天都在干活。从来没有对我凶过,在当时物质极度匮乏的情况下,她尽量让我吃好穿暖。
回到父母家后,不记得何时又去了一次武汉,是冬天,脚上的鞋子不保暖,脚冻肿了。外婆立马出门去买了一双棉鞋给我,用江苏话都囊:“娃娃遭罪呦”。
上高一的时候接到电话外婆病危,她一手带大的外孙女—我从教室里跑回家,一口气跑了30多分钟,跟妈妈说:我要去武汉看外婆。
很快要期末考试,妈妈不许去。我不知道在哪里东拼西凑了17元钱,偷偷买了火车票去武汉。过几天外婆就走了,看着焚烧炉冒出的几缕烟,我没有哭,没有眼泪,十几岁的小孩怔怔地看着那烟,那是一生中第一次面对死亡。她,真的不在了吗?为什么不等我长大?
此后世界上再也没有好吃的热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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