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一声叹息

昨天五六点钟，意外接到表妹的电话，平时我们偶尔微信聊几句，鲜少打电话。刚一接通，她没做任何铺垫，直接告诉我，三舅没了。

我当时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三舅不在了，突然发现，这几年，我都很少给三舅打电话，记不起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他的离世，突然让我心里一阵阵不适。

三舅和爸爸同龄，都属羊，1955年生人，今年也才64岁，年纪真的不大。想起小时候和他的相处，大多停留在他推着自行车到处修理家电。三舅是个电工，因为工伤一只眼睛视力不好，也因此早早病退。拿着那点退休金，他却始终没闲着，一直在几个矿区转着修理家电。他的常见装备是一辆老旧自行车，一个装工具的编织筐，他穿的大多都是电厂捡来的尚新的衣服，鞋子也会穿，他眼里，任何东西都不能浪费。

三舅是个节俭的人，剩下的饭菜也都舍不得扔，常常变味了还在吃。他修理家电水平尚可，也算脑子活络的人，嘴巴也会说。记得他来新安矿修家电时，常常住在我们家，他每次回来都会买些鸡啊鱼啊之类的菜，他来了我们家的伙食也变好了。

三舅喜欢喝酒，也因为喝酒，常常尚失理智家暴，也因此，他和三舅妈的感情并不好。也许他们在年轻时就没培养起感情，三舅一直看不上舅妈。尽管一起生了一个女儿三个儿子，但他们还时常打架。他们的婚姻生活就是在争吵打骂中度过的，也因此，舅妈和四个孩子对三舅感情并不深。他们童年的记忆，就是半夜起床去河里拉沙子，总也干不完的活儿，以及无时不在的挨打。对于这段记忆，我并没有更深刻的印象。只记得三舅在时，哥哥姐姐都不敢多说话。也因此，他们读书都不多，早早辍学离家，就是希望脱离这种生活。唯有年纪最小的三哥读到大专毕业，但他在市里开店时，还是因为和三舅沟通不畅，被三舅把店砸了。最后留在身边的儿子，也这样离开了他的视野。

孩子们都去省会发展，相继结婚生子，结婚也都偷偷进行，并未通知三舅到场。记得参加大姐的婚礼时，她再三询问三舅是否知情，她怕他跑来闹场。当时在现场的我，内心五味杂陈。一场父亲缺席的女儿的婚礼，做为三舅的外甥女，我心里很难过，但我却也无法保证三舅来了一定会像其他父亲一样把女儿幸福地嫁出去。

这几年，二哥的事业做得不错，娶妻生子，都未通知三舅参加。大哥也娶了老婆，生了孩子。只有三哥尚未结婚，我不知道是否是曾经的家让他对婚姻失去了兴趣还是什么，在他们眼中，三舅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他对孩子没有疼爱，他的孩子们从未感受到来自父亲的爱。

记得三舅和爸爸说过，棍棒底下出孝子，也因此，他觉得孩子打骂才能成材。他会炫耀他的几个孩子的出息，其实每个父亲似乎都一样，尽管表达爱的方式不同，他也是爱孩子的吧？想起那时他住在堆满各种捡来的物品的房子里，吃穿都不讲究，还说要给儿子们一人准备一套市区的房子。他是个上访的钉子户，经常去上访，也因此还被关在小黑屋里。这些，我都是听家里亲戚说的。

这一次，三舅真的消失不见了，这世上再也寻不到他的踪迹了。如果说他的离开，让儿女们终于放下内心的牵绊，不再担心有一天，三舅又会从矿区打车到省会，喊着让儿子去付打车的600块钱，再也不必担心接到他的电话又是一顿臭骂。是否离开了，孩子们对他的恩怨都可以一笔勾销，不再彼此怨恨。

没经历过挨打的童年，没感受过超出年龄的体力劳动，没体会过来自最亲的人最深的伤害，我不知道是否还能原谅。三舅是不是真的不懂如何表达爱？在他不懂得时，错误地表达了爱。

斯人已逝，但愿一切都回归到本来的样子，也愿三舅的家人都能学会放下，让他没有遗憾地离开。

对于三舅的离世，唯有一声叹息，愿我们都彼此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