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传说中的“天光墟”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神秘...

◮这是野市SENSE第一篇写实记录

我用10块买了一袋过期的意大利面，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主动去买一袋已经过期的食物。

只在凌晨摆摊，天亮就收摊的“天光墟”，可以买到各种很廉价的东西，当然了也包括一些食物。但仔细一看，你会发现那些都是已经过期，或者即将过期的食物。

那天拿起那一包意大利面的时候，我问老板，已经过期了怎么还在卖？还会有人买吗？

摆摊的中年大叔很平淡的说了一句：“姑娘，你没有试过饿肚子的滋味吧？”

而我没有接话，付了10块钱就拿走了那一袋意大利面。（对不起，意大利面我忘记拍了...）

位于海珠桥（广州市越秀区）的“天光墟”，听到别人提起时总感觉这里是个充满神秘的地方。

可当我们拿着相机，站在街边从凌晨2点等到3点的时候，才发现这里不过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杂乱集市。

（看见这些mp3的时候，蛮想回到还在用它听歌的那个时代）

11月8号的凌晨，最先来这里摆摊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婆。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有人出现了，我们兴致冲冲地走了过去。

看见阿婆在地上铺了几张报纸，就放上了那些陈旧的东西。我站在旁边看了半天，想要买点什么回去，但实在是无从下手。

老式的二手电话座机，已经过时的塑料珠子，劣质的娃娃，手工做的布鞋。

情绪在那个瞬间变的有些复杂，我问阿婆：“你在这里摆摊多久了？”阿婆用着很不标准的普通话说：“20来年了吧。”

M：“那你每天都这个点来吗？”

阿婆：“是啊，得来早一点，来晚了就会没有位置，我年纪大了抢不过那些人。”

M：“你来这么早，会有人吗？”

阿婆：“当然不会啦，3点左右来，5，6点左右人会多，七点差不多就要收啦。现在管的很严的。”

M：“你卖的这些东西赚钱吗？”

阿婆：“不赚，也只是碰碰运气了吧，遇见像你们一样来玩的年轻人，好奇的话总会从我这里买点东西回去的吧。”

阿婆说话的时候，全程都笑嘻嘻的。我问阿婆可以拍照吗？阿婆有些害羞地说：“当然可以啦，但是尽量不要拍到我的脸。”

和阿婆聊完，我们快走的时候，我买了一个小娃娃，阿婆收了三块钱。

（因为还是不小心拍到了，就给阿婆马赛克了）

天光墟的所有地摊都是挨在一起摆的，在阿婆旁边的两个摊位是卖衣服的。一个大叔的摊子上推着许多小孩的衣服。

本以为都是破旧的二手货，拿起来一看，竟全部都是新的。有的还挂着挂牌，随手拿起了一件问价钱，大叔很平淡的说：“全部10块，都是新的，刚从厂里拉出来。”

说实话，比起那个3块钱的小娃娃，这些10块一件的新童装更令人吃惊一些。

大叔头上戴着一个强光手电筒，象征性的将那些搅在一起的衣服“整理”了一下。

我一边像发现宝贝地翻着衣服，一边碎碎念着怎么这么便宜。大叔默默地点了一根烟，说着：“这个地方卖不上价格，又是直接从厂里拉出来的，就薄利多销吧，偶尔会有一些批发商来这里收，也还是可以赚一点的。”

我点了点头，挑了两件放在童装店就可以翻好多倍卖的衣服，买了下来。

凌晨3点半的天光墟，桥上灯光昏暗到一定要打着手电才看的清，看着那些陆续出来摆摊的人，像是走进了另一个社会。

我们继续往桥上走的时候，看见了两个外国人。大概是看我们拿着相机，就很好奇的和我们打招呼。

其中一个外国人，主动过来用着蹩脚的中文和我们聊起了天。热情的让我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他说话的表情和我们一样，都对对方充满了好奇。聊天的过程中，发现他们不是准备来这里摆摊的人，而是过来淘货的，在地上拖着两个很大的口袋。

那是他们准备“淘货”的袋子，听他们说自己过一段时间就会过来一两天。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收回去卖的东西。

其中一个说：“其实这里还是有很多东西换个地方就能够买上钱的东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愿意换地方，不过这样也好，反倒让我们捡了便宜。”

和他们简单的聊了几句，当我们准备向前走的时候，他指着我们的相机。问我们：“你好，可以一起拍张照吗？”

这大概是小二第一次与陌生人拍照，他说怕自己太帅就要求把自己马赛克掉了。

（一个解释“小二身上的包和娃娃是我的...他是直的各位不要误会”）

海珠桥旁边的小路，我们从这街头走到了街尾。短短的几百米路，却像是从70年代走到了现在。各种破旧的小摊上摆放着属于那个年代的记忆和对现在生活的无奈。

那些可能送给你，你都不知道如何去看的情色DVD。毕竟现在DVD这个东西真的很少见了。

还有不知道真假的邮票和旧版的人民币，二手的音响和高仿的各种电子产品。过时的衣服和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的“饰品”。以及各种“古董”（打引号是因为我实在不知道真假，有看中一个手镯犹豫了很久都不知道敢不敢买...）

在这条拥挤的小路上，有摆了摊就开始睡觉的人，还有3、4个坐在一起打扑克的“乐天派”。以及和摊主讨价还价的“收购者”，当然了也有遇到和我们一样去“探秘”的人。

虽然这里贩卖的东西，没有我们想象中的“神秘”，但天光墟的摊主们还是和想象中的一样。都是些上了岁数的叔叔阿姨，还有走路都不再稳当的老头老太太。

但走到街尾时我们却看见了一个和我们差不多年纪的小伙，他的摊位很大，大概有两三个摊位连起来那么大吧。上面摆着一些去批发市场就能买到的鞋子。

价格也一样卖的很便宜，好奇的问了问他怎么会在这里摆摊。他的回答没有对生活的无奈，也没有所谓的为了生计。

只是很简单的说：“平常都是自己爸爸来摆摊的，这两天自己不用上班，就帮他来摆一下，让他可以休息休息。”

我问他那这样每天摆这么多赚钱吗？他很开心的说，如果不赚钱我们还摆什么呢？每天也就300-400吧。

“哦，这么多啊！”我礼貌的回答了一句，便走开了。

（卖鞋的小哥还是挺帅的，卖的鞋子就不...）

小伙子一句云淡风轻的话，瞬间让我们这些看上去冠冕堂皇的办公室“白领们”乱了阵脚。

原来这里也并不全是被生活压迫，承受磨难的“底层”人们。而来这里记录也好采访也罢的人，大多数都和我们一样带着对这里的某种情怀来到了这里。

在来到天光墟之前，我一直很想来一次这里，感受一下传说中的神秘或者是特殊的风情。

在这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社会，它可能是为数不多的凌晨3点开始，清晨6点左右就开始收摊的“集市”了。

而在这条几百米的路上走了一转之后，我开始自嘲自己的“情怀”有多么的可笑。我们在天光墟问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在这里摆摊赚钱吗？”

得到的回答并不是全部都是“不赚，看运气。”，也有像那个年轻小伙给我们的当头一棒，小二也曾在听见那样的回答之后戏谑的说着：“看来现在天光墟也渐渐的商业化了。”

但其实，“天光墟”的存在就是一个小型的商业体系，只是没有“正常”的那样华丽，繁琐罢了。

像是开头那位卖过期食品的大叔说的那样，我们许多人都没有体会过饿肚子的感觉，自然也就不知道过期的食品其实还是有人会去买的事实。

不管是底层社会还是那些可能我们这辈子都接触不到的上流社会，所有的产业链接都是有需要便会存在，天光墟也有固定的“客人”出现。

或是饿了很多天才乞讨到可以买一袋过期食品钱的人；也或许是专门来这里收购那些“正品”古董的人；又或者是，真正生活艰苦还过着70 80年代生活的人。他们和这里一样，都没有什么“不同”。

在我们自以为是地将“天光墟”，赋予了“神秘、不同”的色彩时，只不过是我们刻意地放大了那种所谓的“底层情怀”而已。

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里，我想我会用“风情”。无关被过度消费的情怀，无关世间冷暖的人情，这里只是区别于普通社会作息的风情罢了。会有许多看上去让人心疼的存在，但转念一想，千种样子皆是万种活法。

套句俗话：“三界皆苦，又有谁能躲的过去”

（卖这些的摊主说：“会有人买的”）

在往回走的时候，有看见我们拿着相机的阿姨们碎碎念地说了一句：“都把我们从人民路赶到这里了，还要赶吗？”

我们停下来将相机收了起来，继续往路口走。等车的时候下起了雨，身后传来阵阵抱怨，唯有那个卖鞋的小哥骑着他的三蹦子一路哼着歌从我们面前骑了过去。

再回过头去看的时候，刚才一片黑暗却摆地满满当当的“天光墟”，摊位在瞬间变得稀稀拉拉的，大爷大妈们一边抱怨一边拖着自己的东西走上了回家的路。

在2017年11月8日凌晨5：30的广州，我感受到了所谓“底层”人民的活着，而在这个雨濛濛的凌晨，天空没有泛起鱼肚白的颜色，看着那些越走越远的背影。同行的我们，竟一起说了一句：“下次来的时候还是多买点东西吧。”

其实在来天光墟之前我买了包烟，准备过来聊天拍照的时候给摊主们发。但是后来把烟攥在手里很久，都不知道该怎么给出手。

坐在回去的车上想了很久，渐渐地发现不管是被刻意放大的“底层情怀”，还是被强行赋予的“神秘感”。说句实在话吧，他们这样做生意还是真的挺不容易的...

（文章所有照片，均为本公众号拍摄，未经同意禁止转载引用。本文出现的所有人物照片，均征得同意后拍摄，但考虑很多后还是打了马赛克。谢谢理解，合作。另外离开的时候相机已经收起来了，就附上一张凌晨1点的广州街道。除了冷也没别的了）

（你的分享会让它的神秘消失，但也会少一份“底层情怀”的刻意放大）

文案/M

编辑/M

拍摄/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