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们听过信过的谎言
前些天，建平师妹发了一个自问自答式的朋友圈。
:假期为什么感觉很短
:因为假期没有上午
我窃笑不已:
假期为什么很短？
因为假期是假的，专骗小孩。
她揶揄:
厉害了，我的师兄，这骗过小孩子吧。
我一拍额头:
我总是骗自己。
回复完，笑不自禁。
我也不想总骗自己的，可问题是——骗不倒别人啊。
所以直到现在，我仍容易听信谎言。
1
你不是你爸妈亲生的，你是你爸妈捡回来养的，不信你问你爸妈去，哈哈……
这话是我孩童时听到的，即便那段月已深远到记忆都影影绰绰，亦不淡弱丝毫它的杀伤力。
这是一句很伤人的话，尤其伤小孩。
说话者是一个大男孩，高瘦枯黑，头像老鼠，身似马猴，说话常掐阴阳怪调，很不讨人喜，大家都叫他老鼠勇。
当时我和小邻居阿壮在杨桃林里互相追逐，嘻嘻哈哈闹个不停。
老鼠勇县太爷似的昂首阔步走来，伸手截住阿壮，猛地探个老鼠头过去，咧嘴一笑，阴恻恻地说，“哟呵，追什么呢？这么开心。”
阿壮受惊退后，小心翼翼地说:“没……没什么，和阿辉追着玩。”
老鼠勇哼唧一下，拉长腔调并压尖，“野孩子就是野孩子，没个定性。”
阿壮答不上话，只一味结巴。
我过去扯了扯阿壮衣袖，“我们去别的地方玩，不管他。”
阿壮有点意动，抬脚便想走开。
老鼠勇讥讽道:“瘦的像只马猴的那个谁谁谁，你又在干嘛？”
我瞪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老鼠勇指着阿壮，笑的嘴角别到了后脑勺，声音更尖锐难听，且污秽不堪，“喂，阿什么壮，你知不知道？你不是你爸妈亲生的！你是你爸妈捡回来养的，不信你问你爸妈去。哈哈……”
阿壮急火攻心，小脸涨得通红，“才不是，我是我爸妈亲生的。”
老鼠勇好整以暇，“你不信？那你问你爸妈去啊。”
阿壮毫不示弱，仍只重复那句他是他爸妈亲生的话。
老鼠勇越说越恶毒，神情越说越嘚瑟。
什么好多人都说阿壮不是他爸妈亲生的
什么阿壮是他爸妈在广州的一条街道捡到的
什么阿壮爸妈亲口承认阿壮不是亲生的
……
阿壮应着应着就哭了，甩开我的手直跑回家，锁上门谁也不见。
我争的面红耳赤，却也斗不过那个万恶不赦的老鼠勇，只好恶狠狠盯着他咬牙切齿走开了。
当天晚上，阿壮问了他爸妈一句很拙稚的话——爸，妈，老鼠勇说我不是你们俩亲生的，我是真的捡回来养的吗？
他妈妈问清事情原委后，也是心里郁郁，夹了块瘦肉给儿子，摸了摸他头，坚定的答，“那个老鼠勇是傻的，阿壮你不用理他。你怎么不是我和你爸亲生的啦？谁说不是！”
阿壮憨憨的笑了。
他不知道，他爸妈改天就找老鼠勇说理去了。
不知为何，自那以后，很多小孩都说阿壮不是他爸妈亲生的。
到最后，连我都将信将疑。
2
压岁钱我先帮你存着，等你长大了还你。
这话听得最多，近乎每年除夕都有。
在我们村，小孩子在除夕夜是有压岁钱的。
那时家里并不富裕，除夕夜发压岁钱也只五块十块的，很少二十块。
印象最深的就是年夜饭后，我们三兄妹眼巴巴直盯着老爸，一动不动。
老爸不急不躁，剔着牙齿上楼去，妈妈跟着。进了房间，哐当一声关上门。
接着便是钥匙的碰撞声和抽屉打开的声音。
然后爸妈开始细声讨论着压岁钱的多少。
再然后才是锁上抽屉，开门出来的声音。
我们明明翘首以盼，却硬装心无旁骛地看着电视。
“来来来，领压岁钱咯。”爸爸满面春风。
我们一下扑过去，齐刷刷伸出手。
到手的是十块钱，压的平直，折得整齐，没有红包装着。
我们乐不拢嘴，细细打量着这笔“巨款”，心里已经在琢磨它的使用价值。
能一枪碎弹的猎威牌塑料枪？买！
红黑相间自带小橡皮擦的中华牌铅笔？买！
锋利的黑色小刀？买！
贼脆贼香贼好吃牛耳饼？买！
……
妈妈没一会也出来了，看着我们，神情有点凝重，“你们呐，压岁钱要收好，可别弄丢了。”
我脑子一抽，紧握巨款的手往前一送，“妈，要不你帮我收着，我怕我丢了。”
妈妈一听笑了，收过钱放口袋里，“好的，阿辉，我先帮你收着。”
哥哥还在歪着头迟疑。
妹妹唯大哥马首是瞻。
妈妈语重心长地说道:“阿伟啊，十块钱小卖部是找不开的，你买不了东西。万一他找零时给你假钱怎么办？你看不出来的。”
哥哥点了点头，乖乖把钱上缴了。
妹妹自然也不例外。
两手空空的我们大眼瞪小眼，一时铸在原地。
妈妈早有准备，拿出三张一块钱扬了扬，“给你们一人一块，零花的，省着点用喔。”
我们三个欢天喜地，抢似的拽过钱就跑。
只是，直到今天，那些压岁钱也无法提现。
3
七月十四不能碰水，会被水鬼抓走吃掉的。
这话口口相传，我们很小便听过，但总也不是很信。毕竟那时候的我们天不怕地不怕。
直到某一次七月十四，河里淹死了一个人，大街小巷里全是水鬼出来害人的话题，我们才相信，就再也不敢七月十四那天碰水。
4
药和糖兑一起喝就不苦了。
这话不知哪个先说的，反正我信了。
小时候我体弱多病，常喝中药，怕苦，往往都是只喝几口就一副打死也不再喝的模样。
一开始是奶奶哄我，我也就慢慢喝完。
后来实在不堪其苦，家人再怎么哄我也不喝。
然后……“药和糖兑一起喝就不苦了”这句话出现了，我也陷入自欺欺人的境地，喝药不用哄，只要糖——其实药和糖兑一起味道很怪，又苦又甜又涩，还有股浓浓的中药味，十分难闻。
5
不要用手指着月亮，耳朵会被割掉的。
这话是奶奶说的，很郑重很郑重。
奶奶说这话时眉毛是拧在一块的，皱纹深深，眼神犀利。
我和妹妹吓得不轻，再也不敢用手指着月亮大呼小叫。
5
坏人就在外面，你再哭他就知道了，他会带走你，你就再也回不了家，看不到爸妈和哥哥妹妹了。
小时候很顽，经常和哥哥逗笑，然后无缘无故较起真来，不一会便拳脚相向，再然后……就我哭了，哭的震天响，还没完没了。
爸妈哄不了，奶奶也无能为力。
最后，妈妈一喊这话，我被镇住了，也就慢慢止住哭声。
这话，屡试不爽！
6
最后一口，就最后一口。
孩童时的我经常吃不完一碗饭，奶奶便会抱着我一口一口地喂。
有时我会耍性子说吃不下了，要出去玩。
这时奶奶说话特别轻柔，也特别好商量，“来来来，最后一口，就最后一口，吃完了你就出去玩，随便你。”
……
“来来来，最后一口，乖。”
……
“你看，还剩最后一口了，来来来，吃完它。”
……
“还有一口阿辉你都吃不完，你的小伙伴们会笑话你的，来来来。”
……
“我刮给你看，真的只有最后一口了，来来来，乖，听话。”
……
这话有毒，能扩充我的肚容量。
7
我家养了一只猫，它生了一窝小熊猫，个个肥肥白白的，不信改天你到我家看。
这话是邻居家立辉说的，我们都信了，天天盼着去他家看小熊猫。
可惜他家有狗，很凶的狗，远远的就吠人了，我们始终未能看到他家的小熊猫。
……
现在看来，当年的这些信以为真，真的蛮有意思的。
至少可以在想起来的时候笑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