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开学季，爸爸送我

2018.08.30  星期四    多云

文/羊角辫姑娘

那年开学季，爸爸送我

儿时，每每9月开学的时候，穿着妈妈新做的布鞋，红色的绒面鞋帮，雪白的千层底，走在乡间小路上，吹着秋日的凉风，嗅着路两边的果香味，在风中撕下一片一片紫色雏菊的花瓣。

爸爸提前一天去学校里帮我报名、领书，回来再包上好看的书皮，最后一本一本地写上我的名字，最喜欢爸爸写我的名字，大气里藏着一股艺术的味道，曾经一度去模仿，却总少了那种行云流水的感觉。

上中学了，我才自己去报名，用一沓捂热的钱换来一张红颜色的复印发票，上面用圆珠笔写着各种收费价目，那时候，我才明白，爸爸以前也是这样的。

后来，上大学了，爸爸去送我……

那是一个燥热的上午，听着聒噪的蝉鸣声，忍受着酷暑最后的叫嚣，爸爸和我从医院出发，那时候妈妈刚做完手术不久。

那天走的时候，妈妈嘴里一直念叨着，还没有给我买漂亮的衣服，没有给我买新鞋……

趁着眼泪掉下来之前，我赶紧跑出了病房！

我和爸爸一路辗转，行色匆匆地来到了学校，结果学校的门卫告诉我们，走错了。

我当时报考了西安的一所大学，同名的，有雁塔校区，桃园校区，长安区还有两所，那时候，爸爸全然不知，我更是两眼一抹黑。

爸爸给我买了一瓶水，让我站在阴凉处等他……

我站在树荫下远远地看着爸爸，他穿着一件灰色的短袖，略显宽松，背部早已没有了年轻时候的挺拔，侧脸上黑乎乎的胡子碴分外明显，脸上突起高高的颧骨。

爸爸背部早已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他一米八的大个子佝偻着腰，拿着我的录取通知书指着上面的地址问交警、问门卫、问清洁工……

爸爸告诉我学校地址在长安大学城那边，挺远的。这时候已是晌午了，太阳直直地照在人的头顶上，全身火辣辣的，满大街几乎都是提着行李的学生和家长，耳边一直传来汽车刺耳的鸣笛声。

看着拥挤的人群和水泄不通的道路，爸爸心急如焚，一路上，他不时地看时间，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来过。

一路换乘加劳顿，穿过了城市的繁华，驶过了静谧的小镇，我和爸爸风尘仆仆地来到了学校。

那时候的我根本无暇去欣赏传说中大学校园里的气势恢宏和风光无限，跟着爸爸顺着新生报到箭头继续找，继续问。

头顶的太阳已然倾斜了一个角度，校园里的静谧，跟大街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偶尔还会听到鸟叫的声音，一阵微风吹来，树叶像铃铛一样发出响亮的声音，满园的花朵摇曳多姿，散发出一阵香气，爸爸的上衣被风吹得鼓了起来。现在想来，那时候爸爸可能才感觉到一丝凉意了吧！

一路上，耳边不时萦绕着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家长和学生的询问声音。

我和爸爸来到了一间很大的阶梯教室，里面挤满了学生和家长，全部按照院系和专业排队，等候缴费。

有刷卡的，有缴纳现金的，轮到我们了，爸爸从兜里掏出很厚的一沓钱，递给一位戴眼镜的老师，像很久以前一样，换来了一张红色的发票。

这时候，夕阳西下了一半，校园里凉风四起，爸爸湿透了的衣服后背，不知何时，已经风干了。

接下来，爸爸带我去领被褥和生活用品，诺大的校园，走起来，还真累人，爸爸依然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仿佛不知道累。

小时候，我总认为爸爸是我的superman，而如今愈发明白，爸爸很累了，只是大人不能喊累。

得知我的宿舍在六号楼六层，爸爸一股脑儿卷起两床被子、一床褥子，一张凉席，军训服装、校服、床单被罩，扛在了右肩上，左手拎着我的行李包，我手里拿着洗脸盆，则跟在爸爸身后。

爸爸的上半身几乎都被被子覆盖着，只露出半个头，气喘吁吁地走着。

渐渐地，爸爸喘气声越来越粗，步伐越来越慢，上到第三层楼，终于停了下来，他试图将被褥往上扛一扛，凉席面太滑，一下子掉了出来，衣服，被罩也接二连三地掉了出来。

我手忙脚乱地捡起来，爸爸拿过去夹在了腋下。

爸爸的爱就像舀不尽的活水，在我需要的时候，总是让我取之不尽，一切只因为我是他的女儿。

我是爸爸的孩子，却永远做不到爱他，像他爱我那样，直到现在都做不到……

到了宿舍，爸爸帮我铺好床铺，到超市帮我买好洗漱用品，亲眼看着我的一切安顿好了，他才放下心来，用掌心拭去额头上的汗水，准备回医院照顾妈妈。

这时候已经到了傍晚，晚霞染红了天边，也染红了西边整齐划一的教学楼，爸爸走在红彤彤的余晖下，背影里写满了疲惫，蹒跚的步履早已没有了清晨的轻快，上衣后背的汗湿还未彻底风干，看着爸爸渐行渐远的背影，我的眼泪来了。

14岁那年，第一次读朱自清的《背影》，完全当做一篇课文来学习，在老师的引导下，生硬地去理解文章的主题思想。

如今，我已然完全理解了这其中的感情。

又是一年开学季，我总会想起那年那月，那天的燥热，那天的蝉鸣，那天的余晖，那天爸爸的背影，那天爸爸一次次风干的上衣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