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老的钱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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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耿老相识已近三十多年了,当年我还年轻,当校报编辑。他年过半百,中等个子,略显福态,脸上永远挂着笑容。他在后勤工作,却热爱诗歌创作,常来校报投稿。
耿老出生于江苏沭阳的农民家庭,童年和少年均在沭阳度过,熟悉农村生活,长大后应征入伍,成为一名年轻的志愿军战士。我对军人充满了尊敬,所以成了忘年交。每年他过生日,我都会送小礼物给他,表达我对志愿军老战士的敬意。学校成立后,他调入后勤做服务工作。
耿老的生日快到了,我拿不定主意送他什么礼物。我知道,耿老喜欢收红包——送其他礼物,他总不高兴,只有给红包,才会眉开眼笑。可是耿奶奶前些日子特别叮嘱我,千万不要再给老耿红包。
我问过原因,耿奶奶说:“你给他的钱,他都不知道藏到哪儿去了。”
一
照理说,耿老不缺钱,他有一份退休金,每月八千多块。另外,逢年过节或生日,儿子、女儿、外甥等经常给他红包。我估算,老耿的退休金加上大家给他的,一年收入起码超过十万元。他退休二十多年了,每一分钱都是攒着,也没多的地方需要花钱,应该有一大笔钱。
耿老的钱去哪了?耿奶奶说,她每次要看老头的存款,都不让看。耿老有一个专门的小房间,把它当宝贝一样,啥时候都挂着一把锁,里面的东西谁都不让看,连耿奶奶也不行。耿奶奶怀疑耿老是不是背着她干了什么不好的事,甚至怀疑那屋里是不是藏着哪个女人的情书或照片。
耿奶奶这次看来是铁了心要“破案”,所以她提前给所有相关人等下“命令”:耿老生日那天,不准给耿老红包。
耿老生日如约而至,果然没有人给他发红包。耿老的脸拉得像皮筋一样长。耿奶奶趁大伙聚在一起吃寿宴时,让大家到小房间前,还拿出一把铁锤。耿奶奶说,趁人多,老头今天必须当着大家的面把小房间的门打开,不然她就拿锤子砸了这门锁。耿奶奶倒不是真怀疑耿老私藏哪个女人的情书,她就是不高兴耿老有秘密不告诉她,而且她也想知道耿老的钱到底去哪了?
大家有点面面相觑,看看耿老,又瞧瞧耿奶奶。耿老不情愿地递给夫人一把钥匙,说:“打开吧,本来就没啥秘密。”
二
这时,门外有人说话,是学校离退休处处长和另一名工作人员来探望耿老。耿老是党员,生日正好是七月一日。每年这一天,离退休处都会派代表来慰问耿老。
处长进来就恭喜说:“祝耿老生日快乐。”她手里拎着一袋水果,还拿着一本红色的荣誉证书。处长郑重地把证书递给老耿,说:“感谢耿老;老有所为,给青年学生们义务送书、辅导,作出巨大贡献。”
我知道,耿老退休后,每天不是跑图书馆,就是在外面送书、送教。有句话说,诗人是十八岁的年纪。耿老长期住在校园,喜欢和青年学生相处,他劝告青年学生,趁现在还年轻,多背几篇古文,背几首诗词,熟读一些现代作家的作品。读一点戏曲、曲艺、民歌。他热爱生活,善于从生活中发现真善美,能够从日常生活中发现新意,从平淡中发现新奇。古稀耄耋之年,他依旧激情如潮,热情似火。耿老不顾耄耋之年,依旧顶烈日、抗风雨,走南闯北,为地、市、县企业牵线搭桥,引进外资。并用他手中的那支笔,对那些腐败官员,画出他们丑随的鬼脸,而对那些生活在底层的弱势民众,他那支笔又如催征的鼓槌,激发他们奋发上进,摆脱贫困。
社会的竞争,是人的竞争,是人才的竞争,说到底是学习的竞争。耿老不仅精于诗歌创作,更善于不断学习新事物,学习商业知识。这使得他不同于一般传统意义上的文人。
我正在思考时,小房间的门打开了。大家眼前一亮,里面全是耿老出版的图书。他的钱都花在了《支农乐浪高》《悬湖飘香》《神奇的土壤》《人生的真谛》《醉人的花果山》《彩色的世界》《耿兆苏短诗选:英汉对照》《神州花市—献给沐阳的歌》等书籍出版上了。大家惊叹着,安静、严肃地庄严地看着一排排整齐的书籍。
耿奶奶的脸有点红,她娇嗔地轻拍了一下耿老的手臂,说:“老头子,出书是好事,你有啥见不得人的秘密,非要这么藏着!”
我趁机拿出了一本小册子,递给了耿老,说:“耿老,这是我收集的校报发表您所有作品的复印件,送给您作生日礼物。”
三
耿老高兴地接下小册子,不紧不慢地说,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平凡的世界》的作者路遥,当年因为没有钱买车票去北京领奖,弟弟手里紧攥着借来的几百块钱对他说:“哥,我没钱了,下次别得奖了”。路遥狠狠地吸了一口香烟骂道:“狗日的文学”。
物欲横流的今天,不管你写的有多精彩,没有几个文学大咖给你推荐,你甭想免费出书,自费出书现在成了主流,一个书号就要几万,还不包括排版、印刷、运输等其他费用。没有一定的经济能力,谁敢轻举妄动,靠文字赚钱,这可不是普通老百姓玩得起的。想靠文字赚钱,等于天方夜谭,再说,满脑子想着钱去写作,除了充满铜臭,还畏首畏尾,又怎能将自己的兴趣挥洒自如?写诗,其实就是在和自己对话,和读者对话,同时,写诗也为我留下温馨而又珍贵的记忆,许多年以后,当我再回头翻阅自己的诗作,看看自己走过的成长之路,那将是多么开心的事。
耿老的创作目的很简单,就是用文字记录生活,随笔记之,不事雕饰,为伟大的事业鼓与呼,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全靠自己的兴趣和心情,零零碎碎地写,做不到日日写,月月写,却有时一天一篇,有时几个月一篇,有时有了创作思路可能一气呵成,有时没有了创作灵感,十天也撅不出一行字。
落花时节读华章,原来耿老的钱都花在自费出书上了。有人说他痴,有人笑他傻,我却很理解他。有枣没枣打三竿,你知道那块云彩里有雨啊?当下,老人出书就是这样,先出了再说。“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一本本老人出的书,就是一个个独特小世界的活标本,就是他们对美好生活的理解,就是他们的理想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