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好梦 第十八章 穗安南街
我在晨雾笼罩的火车站见到了好久不见的故人周路，许是雾气太过弥漫，我竟觉得他的脸上少了些愁苦，而添了些温煦，我好像上个世纪才见过这张脸，又好像昨天才和这张脸擦肩。
我问他来这个小城所为何事，
他说他来看朋友，
我又问，那你的朋友呢，怎么没见他来，
他拍了拍我的头，说，我的朋友这不是在这儿呢，难道你不是我的朋友吗，难道我们绝交了吗，可我并不记得啊。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问他饿不饿，然后带他去吃早饭，早饭过后又带他找到他订的宾馆，放下包，再出来。
你想去哪里玩儿玩儿呢，我问。
我也不知道，他说，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其实去哪儿都无所谓。
那我们去湖边吧，那个湖很好看，我提议道。
行，他答。
然后我们去到公交站等公交，他觉得一切都很新鲜，这里瞅瞅，那里看看，我觉得一切都很突然，一路都在想，我应该和他说什么，他会和我说什么，我没想到的是，话匣子是他先打开的。
当我们沉默地望着一直在跳舞的湖水时，他突然开了口，你恨我吗？
不恨吧，我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为什么要恨你？
因为我一直在辜负你，他这时候自嘲地笑了笑。我也笑了，并没有在一起过的人谈什么辜负。
那次去医院，你家人是不是很介意，他们骂你了吗，他们对我的印象是不是很坏，我终于问出了他消失后我一直想问的问题。
没有啊，他们很喜欢你，后来他们还说我脑筋不清楚，不知道好赖。
哦，那就好，那你初中的时候，真的搞大过别人的肚子吗？我又想起了这件惊悚的事。
.......谁跟你说的啊，你看我像那种人吗？他哭笑不得。
我看不像，我也有点哭笑不得了，你的病好了吗，我问。
算是好了吧，后来我又生过一场病，腿差点废了。
这是我没想到的，所以后边那场病就发生在我删了他的联系方式后？我突然有点自责了，如果他在很痛苦的时候想找我但又找不到我，那一定也是种打击吧。
我和周露露也分手了，他又云淡风轻地说。
为什么啊，她不是你的命吗?
觉得自己老生病有些耽误她了，他说。而且你知道吗，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不会走到最后。
为什么啊？我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着。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种感觉而已，就像我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会不一般一样。
是是是，你厉害，你什么都知道，你知道我会像个小丑一样。我这时候突然有点想抱怨了。
不是的，不是小丑，他纠正说，你还记得那根棒棒糖吗，那时候我觉得周围的人都孤立我，我以为我会一直孤单封闭下去，直到你给了我糖，我很感激你。
你很感激我？你感激我的方式就是让我想不开又放不下对吗？我越发激动了。
对不起，他说，我就是一个混蛋。
沉默，沉默，沉默。
你喜欢过我吗，我这次问出了自己想问的话。
你觉得呢？他反问。
我不知道，我说。
我来看你前思考过这个问题，他的语气严肃而认真，正是因为想明白了，所以就来了。
所以呢，喜欢过吗？
我如果说那是一种高于喜欢的情感，你会相信吗？
我不信，我又脱口而出了。
我知道你不会信的，一开始连我自己也不信，可当我认认真真地想过一遍我这些年的人生后，我就知道，你是重要的，我的脑海里保留着和你的很多记忆，当初降级后，我很恐慌，生怕你会因为距离而不再关注我，我怕你喜欢别的男生，我怕别的男生喜欢你，我总会在你一段时间不联系我的时候就很紧张，可我那时候不知道这是什么感情。
你够了！我承认我并不觉得他在说实话，他只是什么都没有了才想起了我，就像以前的每次一样。
我知道这些话听起来很假，我知道我那些年做了很多荒唐事，我对不起那些女孩子们，所以你看，我遭到了报应，好多次我都想老天爷为什么不直接收了我而要用病痛折磨我。他这时候有点崩溃了。
为了让你孝敬父母吧，我忍不住安慰道，我想起了那对慈眉善目的夫妻，他们只有这一个儿子，这些年他们一定很不容易吧。
你知道吗，我在痛苦的那段时间一直想到你，我想和你说话，快想疯了，可我一想到我带给你的痛苦就开不了口，有一天，有个亲戚带着孩子来我家看我，那孩子不老实，不小心打碎了你送我的蓝色海豚，我看着地上的海豚碎片，突然觉得好心痛，我知道海豚代表爱情，我知道的，你送我的时候我就查过，他们走后我疯了一样地翻出我卧室里所有和你有关的东西，我这才发现，是那么多那么多，可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我送过别的女孩那么多东西，可我都没问过你喜欢什么，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啊，蓝色海豚，我想起那个美丽的摆件，我惊讶的不是它竟然碎了，而是他竟然一直留着。
我那天对着你的大头贴和照片看了很久，然后晚上梦到了你，醒来后恍若隔世，我心想，这一切真的不是个梦吗，如果我醒来发现这都是梦，而你正坐在我的前边背课文，然后下课了转过头来跟我说话，那该多好啊。
如果真的是这样，你最希望的可能是少招惹几个女孩吧，这样你就没有报应了，你就可以和你的漂亮女朋友一直在一起了。在听了他的长篇大论后，我嘴里只能蹦出这句话，时间本已美化所有的记忆，我本已只记得他的好，此刻却突然想起很多次自己在发着没人回应的消息时是多么痛。
不是的，不是的，他开始解释，我希望时光能倒流是因为我在那段时光里并不懂你对我的重要，我现在懂了，真的懂了。
你不要说了，我们回去吧。我的心里五味杂陈，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道该先说哪句。
回去的时候我们没坐公交，而是慢悠悠地走，曾经我很多次憧憬过这个画面，可当我置身画面中，我才明白了那句很好的话，人只有在无限接近幸福的时候才最幸福。走到穗安南街的时候，我告诉他，我很喜欢这条街，因为它的名字浪漫而诗意，而且寓意很好。
你以后有了女儿，就叫这个名字吧，多好呀，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