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一样的嫂子——折腾和支书的长袜子

二   折腾和支书的长袜子

我想，当初支书建这栋房子的副楼之时，或许从来就没构想过电脑桌竟然真正需要放置电脑，而入住的客人竟然真正会把电脑用来敲入大量文字。因而，我们居住的房间完全仿照了招待所的格局来进行设计和功能划分。

房间是双人标间，铺的盖的都洁白干爽，躺在被窝里，鼻子里全是阳光的气息。后来，当我游遍山野，我还闻出被单上沾染了晒得发烫的泥土的气息和大山里花花草草的气息。我和红霞想加宽两张床之间的过道，原因放到后面再说，那是关于电脑桌的描述。于是我们把床推呀拽呀拖呀，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却只不过移动了约十厘米距离，堪堪能让一个小椅子贴着床沿放下。也由此可见床和床垫的质量多么扎实，比招待所的那些简陋设施可要强太多了，即使很多宾馆呀酒店呀也比它不上。

床头柜是共用的。柜子正面装了金色旋钮和数个雪白的开关，底下文字标示着床头灯、廊灯、顶灯等等。各盏灯的电源线路统统从柜子里穿过，再汇总直通墙壁，然后在墙壁里面曲曲弯弯前行，不知道通往了哪里。尽管当我发现这些开关和旋钮都无法发生作用而很是吃了一惊，我依旧认为床头柜是这里最为符合酒店风格的家具。它使我想起我不多的旅游经历。那些安排紧凑的旅游项目，那些景点间奔波所逝去的时间，那些匆匆的合影留念，以及床头那只浅黄色座机电话里传出来的娴熟的“叫早”的声音。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她的相貌是否也如声音般动人？当踏上新的旅程，还有谁会想起这个声音？

房间所有家具里边，实际上属衣柜被我最早光顾。衣柜是双开门，分上中下三层，上层一贯过高，我连打开它的欲望都没有。打开行李箱，扒拉出衣物，把容易皱折的衬衫、西裤和小外套挂在下层的挂衣杆上；T恤和牛仔裤都还保持着起初折叠的形状，只需要轻轻拿出来。最为喜欢这件毛线开襟衫，墨绿色的纱线，编得松松垮垮，有份量，很文艺的穿着效果。同时，设计师为了让衣服更具层次，不但加入了镂空的设计，还混了一股灰色纱线在墨绿线里编织，这样开衫就有了丝怀旧调调。开衫软踏踏的，本来就不成个形状，我只好胡乱卷了一下，与T恤牛仔裤、内衣内裤一块，全安置在了衣柜的中层。

抬头四顾，唯独电脑桌让人纠结。不是因为没有电脑，而是因为桌子上那台笨重的电视机，占据了宝贵的可以用于放置两个手提电脑的地方。当然任何问题都难不倒我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任何年代都是真理。键盘屉抽出来，正好安置我的手提电脑，就缺条凳子坐。于是我们去主楼搜索其他所需，找到了一张仿明高茶几，充当红霞的电脑桌，然后还配了两把高度适合的靠背椅，以及另一个床头柜。这时候就出现了开头我们使劲推床那一幕。由于键盘屉位置对着两张床之间的走道，把它拖出来后，前面再坐上一个人，完全起到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作用，谁也无法从这里经过。

我们到达的同一天，还有诸如移床移桌子、甚至掀掉床垫之类的动作在其他房间发生，强哥和青墨合住的房间除外。可见女人们天生有布置房间的天分和热情。

记得从前女儿的第三个保姆就特别喜欢把家具移来移去，不过这位保姆振振有词的理由有些奇葩，大约是——把老公换掉的后遗症多，把家具换个位置倒非难事。这么一说，男人们可得提高警惕了。如果发现家里的家具常常变换位置，或者老婆提出要把家居装饰换一个风格的话，那你还是赶快地进行反省和改错吧。要知道，过于勤密地更换家具是很劳心劳力的，若实在烦不胜烦，女人也许就会来上一个刀斩乱麻一了百了呢。

两三天后，冷空气如期来临，山里气温一再下降。这时候我被温暖地关怀了。首先是“军大衣”老公和“小棉袄”女儿，父女俩隔空提醒我，要注意保暖及时添衣严防感冒。最直接的关怀来自周围的伙伴和嫂子，我冰凉的“小手”时不时被摸一下，于是被提点各种抗寒攻略，包括用吃饭增加热量的原始方法。

我采取了跑步发热法。院子里狂风伴随着冷雨，我就环着大天井跑。杨师傅和嫂子一边做事一边看我跑，还表扬我，所以我的跑步姿势更轻盈了。第一天很快跑出汗来，浑身发热，我甩掉了开衫。第二天敲了大半天字，敲完感觉不对劲，脚踝上面露在裤腿外的一截冻成灰色，双腿直哆嗦，腹部隐隐作痛。开头我还不在意，在院子里跑，但是上牙床一个劲地碰下牙床，磕的叮叮直响，跑了大几圈，好不容易给止住了，但身体还是不发热。我终于明白，穿着开襟毛衫、九分裤，一坐下就露出半截小腿的我，终于没扛过寒冷，感冒了。

如果治疗及时、得当，风寒感冒的症状可以很快得到缓解。方法有食疗如红糖姜茶、艾叶姜蛋茶、葱白豆豉汤等等，也可以采取物理疗法——泡脚发汗。午后不食的我决定采用后一种办法。

浴室里有插电的泡脚盆，平时用于保健没问题，倘若用于发汗，我认为达不到要求。首先是盆太浅，水的高度有限制，够不到小腿肚；其次是水的温度不高，长时间也泡不出汗。于是，捂着肚子，我去找嫂子求援。

听说了我的感冒，嫂子急了。她赶紧找来水桶，但此时太阳能热水器的水温才三十几度，洗脸还嫌凉，只能另外用热水壶烧水。烧上热水后，嫂子还要煮艾叶姜蛋茶。我拒绝了，倒不是怕给嫂子添麻烦。有句老话“蚤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反正这些天给嫂子已经添了不少麻烦。但嫂子不这样想，她就是担心我性子放不开、不愿意烦她，于是努力给我做心理建设——之前给冯主席治感冒，艾叶姜茶已经煮好了，这里只要再煮一个鸡蛋进去，一点都不麻烦——艾叶水有一点苦，要把汤和蛋全部吃光才有效果。嫂子的性子就是这样直率，可是也不缺玲珑。并非八面玲珑的玲珑，而是处处为人着想的玲珑。这样的玲珑把你的心熨得暖暖的。

坐在客厅里，我慢慢泡着脚，还把双手也泡在热水里面，一边和支书、嫂子、刘大爷看电视、聊天。泡光一壶开水，脚、小腿、双手都泡得像个红萝卜，头和背部也都渗出了微微的汗，浑身热乎乎，感冒好了大半。嫂子递给我一双新袜子，棉质，袜筒长，把我的脚和半截小腿全部暖暖地裹住。

“娟娟你莫要只爱乖，女丝袜不保暖，还是穿我们老刘的袜子好，暖和”——直爽的嫂子哎！

这双支书的长袜子被我带回了家。我可能难以改变“爱乖”的习性，但是泡过脚之后，我会时不时穿上它，再套上棉拖鞋。看书和敲字的间隙，想念大山里的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