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情生活（中篇小说）

              二

    他是位作家，他到这儿来是为了躲避城市的喧嚣、无聊，住在外出打工的外甥家而进行创作的。

    初到这个临近乡镇的小山村中，他只感到疏朗、清新。

    在他的记忆中，姐姐、姐夫家的这个小村旁边有一弯不大不小的水塘，就像一个不讲卫生的小孩，水塘中总是泛着浅黄、随意地飘拂着大大小小、腌腌臜臜的渣物，如玉米杆、麦秸叶、树根或纸团什么的，有的是随风飘进去的，有的是人们扔进去的，只有两三只鸭子每天悠闲地凫在上面，和他在一起亲昵、嘻嘻；水塘的四周还有两三颗垂柳，宛若一个瘦弱的农村姑娘，似乎总长不大，只有在春天来临的时候，才摆动着细长的柳枝，露出转瞬即逝的、少有的青春色彩和风情。

    走过水塘，村里则是茅草和砖瓦相间的各种土房，不少房墙在风雨地剥蚀中如久病不愈的老人一样，显得踉踉跄跄、斑痕累累，一些已经苦苦支撑呈坍塌之势。但是，在这些茅房和土墙深处，总有一两张慈善、和蔼可亲的笑脸，那是村里上了岁数的大爷爷或大奶奶，他们似乎总是惯常地、笑吟吟地相迎着他这个幼小的至亲——并且现在还在他的心灵深处微笑着，他们或在玉米笼边站着，或才从屋里向屋外蹒蹒跚跚地走着，或拉着架子车忙碌着，它们爽朗地笑着，嘻嘻呵呵地和他打着招呼，或端着一柄长长的眼袋惬意地吸着，偶尔，还能听到几声短促的犬吠和长长的牛哞。

    但是，现在，这些都如云雾一样消散、流失在了岁月的长河中，代之的是规划整齐的一排排平房、小楼，如带着青春、英气笑容的年轻人，宽厚而友善地迎接着他这个三十几年未到的客人，有时在两家相邻的山墙间会露出匿藏的财富一样的私家小轿车，好像是不害意思被你看到了，讪讪地笑着；有时还偶尔在轻风的嬉笑中，在一家一户门前狭小的空地里会倏尔闪出几株天真烂漫的黄色小花蕾，那是豆角架旁边的番茄快要结果了，她在用悄悄呢喃的声音怯怯地告诉着他。

    呵，岁月的长河，岁月的梦，漂浮到眼前的确是宛如怡然自得般的孩童一样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