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中时代
提着大包小包往宿舍走,看见历史老师,我们齐声说,“赵老师好,”赵老师笑呵呵地说,“你们好,晓涵好,小娜好,小娟好,哎,你叫什么?是哪个班的?”
我羞红了脸,看着赵老师说,“老师,我叫小安,我也是二班的,和她们三个一样,是您的学生。”
赵老师陷入回忆中,尴尬了两秒钟也没想起我是谁,拍了拍我的肩膀讪笑两声,我低着头,有些失落,这是第几次了,好像每次和赵老师打招呼,赵老师都不记得我是谁。
回到宿舍,躺在床上,陷入沉思,为何老师总是不记得我呢?不单单是赵老师不记得我,李老师,高老师,甚至班主任都不记得我,总是唉,唉地叫,每一次都是点点头,微笑一下,就算是过去了。
还记得入学前,三班班主任是我舅舅的好朋友,很是热情,拍着我的肩膀说,“小安呀,入学了去老舅班里,老舅罩着你。”
我很开心,想着去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有人照顾应该很好混吧,开心了好几天,结果成绩下来后,老舅不见了,大概是觉得我成绩不好,但还没有到丢人的地步,老舅开始装聋作哑不认账。
有一次还当着我班主任的面邀请我去他班,班主任虽然不认识我是谁,但碍于面子,没有放人,老舅直接给我父母打电话,说我不愿意去他班级,和现在同学有了深厚友谊,舍不得转班。
父母说我不懂事,我能说什么,刚刚入学一周,能有多深的感情,大家也只是混个脸熟而已。
剧照《小欢喜》从小我就是一个透明人,好事没有我的份,坏事也赶不上,我不是班里最聪明的那一个,也不是调皮捣蛋的学生,整日把老师气晕过去,我是一个中等生,不上不下。
成绩下来时,老师会夸奖考得最好的那一个,也会批评成绩最差的那一个,我这种不上不下的学生,老师压根就看不到。
到了高中,竞争更是激烈,虽然现在高考不再是独木桥,也不是唯一的出路,但大家还是喜欢挤在这座桥上,通往成功之路。
努力过,深夜也沉思过,也见过凌晨四点半的城市,终究还是普通的那一个,语文还好,数学就是一个渣渣,一百五十分的试卷,我能考到八十分就不错了,九十分就是烧高香了,怎么学也学不会。
那时候的思维很奇妙,大概是讨厌数学老师吧,对数学的热情并不浓烈,数学老师是个姓张的中年男人,一身西装,脸上布满雀斑,有种油腻大叔的感觉,他有一个不太好的习惯。
两个学生同时请教问题,他会偏向学习略好的那一个,那一双小眼睛总是盯着学习略好的那一个,只要学习略好的那一个听懂了,这道题就算讲完了,另外一个学习稍差的听没听懂不再他的考虑范围。
渐渐地大家都发现张老师有这个习惯,都说学生时代最单纯,其实也是有小心思的,大家都喜欢找一个学习比自己差的那一个一起去请教问题,享受片刻的优越感。
我依旧是被遗忘的那一个,第一名和第二名总是相伴,中游的学生总是去找学渣,久而久之,我是被剩下的那一个。
剧照《小欢喜》我好像并不在乎,沉浸在夹缝中优哉游哉,开家长会时,老师会和优秀生的父母讨论孩子的未来,会批评学渣的父母不尽心,到了我,老师的印象大概太过模糊,只会说一句,“孩子挺乖,继续努力。”
我站在那里听老师憋句子,就像学渣站起来回答问题时,抓耳挠腮,吭哧吭哧,我低着头偷笑,肩膀不停地抖动。
不过,我这样的透明人逃课,爬墙头,老师不会在第一时间叫出我的名字,叫家长时,我是最安全的那一个,每当这个时候,竟然有丝庆幸。
不得不说的是我的政治老师,姓高,一个瘦瘦弱弱的美男子,像极了古代手无缚鸡的秀才公,整日打扮得干干净净,一张嘴很能说,如果没有下课铃声,大概能讲上几天几夜。
最喜欢的就是推销书籍,他名下有家书店,课余时间喜欢给我们讲故事,一讲到关键点就戛然而止,举起手里的书本,意思很明确,故事的精彩部分都在书里,买的人很多。
当然,也有不买账的,高老师很小气,会给人穿小鞋,可是,我一本书都没有买过,高老师三年来竟然都没有发现,整日见了我笑呵呵的,虽然他叫不出我的名字,但商人的和气生财在他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我发现作为透明人竟然还可以省钱,还不怕被抓,偶尔我也会去高老师的书店逛逛,看看书,三年下来,也去过二十多次,高老师愣是没认出我来。
我有时候想,我这张脸就这么大众化,其实我长得并不差,鹅蛋脸,大眼睛,皮肤白皙,丢在人堆里也是一枚小美女。
剧照《小欢喜》老舅说和长相无关,就是因为我学习太普通了,老师只关注两种学生,学习好的要善待,学习差的要鼓励,至于我这种中游的学生放在那里自生自灭就好,我觉得不公平,我也交了学费,怎么能把我忘记?
老舅故作神秘,点上一支烟,吐出两个眼圈,四十五度望天,悠悠地说,“这就是人性,”我说,“老舅,你抽烟,我要举报你。”
老舅哈哈大笑,点着我的脑袋说,“你个傻丫头,我是一个人民教师,也是一个成年人,谁规定不能抽烟?”
唉,十七岁的我有丝淡淡的忧伤,我心目中的老师是神圣而高洁的,没有七情六欲,没有不良嗜好,视金钱如粪土,一心扑在学生身上。
老舅说我傻,竟然带我去网吧,他打游戏很厉害,和很多打游戏的人一样,还会激动,队友掉队了,对着麦克风说脏话,老舅说,“我是一个普通人,也有压力,整日守着一帮大孩子,为人师表,一本正经,偶尔放飞自我,并不影响我是一个优秀教师。”
十七岁的我还是很迷茫,怎么可以这样?说好的高大上呢,怎么和芸芸众生一样。
后来,我开始观察我的每一个老师,发现他们有七情六欲,会哭,会笑,我释然了。
剧照《小欢喜》打开课本认真听课,虽然老师不会点我的名字让我回答问题,我还是很认真地听讲,积极举手,老师永远不会点我的名字。
有一次老师提问,只有我一个人举手,老师竟然说,“既然你们都不会,那我就开始讲了,”我特意把手举得高高的,老师依旧没有看见我,我哇一下子哭了,老师迷茫地看着我,好像不明白我的眼泪为何而流。
后来,我考上了一所普通大学,老师依旧没有发现我的存在,站在讲台上大力赞扬考上名校的学生,顺带还对着名落孙山的学生投去一抹同情的微笑,坐在中间的我,直接被略过。
微微叹口气,到了庆功宴,向老师敬酒表示感谢,老师对我的印象依旧是模糊的,好像认识,但叫不出名字,老舅说我做人失败,特意带我去酒吧买醉,他说我满十八岁了,是大人了。
我说老舅是个坏蛋,怎么可以教坏小孩子?老舅也只是哈哈大笑,给我叫了一杯果汁,让我坐在吧台不要乱跑,他一个人端着酒杯,像个花孔雀一样四处开屏。
我端着果汁像个透明人一样,明明我青春靓丽,整个酒吧里的人对我视而不见,连擦地板的保洁大姐都有人搭讪,我突然觉得好失败,嚎啕大哭,随之哭声被巨大的音乐声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