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那个卖油柑的老孩子

小时候,每到年末,

我们都会到球场去看戏.

戏棚前,有很多摆摊的.

这其间,有我们的老舅.

他卖的,是自己腌的油柑.

去年,老舅没有推着他的小推车到球场来...

今年,老舅已经走了.

留下那些被他腌在罐子里的油柑,

走出这个我们都还没过完的冬天…

今年,也不能在戏棚前看到他的身影了吧.

原来,时间停的,只是一个人的时间.

而我们的时间,都还在继续走着…

我喜欢独自的安静.

也喜欢年末的热闹.

除了看戏,还有电影.

是布电影.

用两根竹竿枝撑起一张白色银幕.

放映员用他带来的放映机放电影.

想看戏的,就去看戏.

想看电影的,就去看电影.

曲终人散,留下一地狼藉...

其实也是我最不想看到的.

我多希望,人干干净净地来,干干净净地走,

不要弄脏这片空地.

可惜,总是得辛苦打扫卫生的人...

唱戏的人,其实也很辛苦.

戏唱完才能休息.

戏又总是得唱到很晚.

我们回家了,我们在家里睡下了,

在家的安静中,还能听到从球场传来的,

敲锣打鼓的声音...

戏照例会连唱三晚.

第三晚,戏一唱完,他们就拆戏棚.

或拆到第二天,或第二天一大早再拆.

戏棚拆完,戏班子就走了.

球场空了,一切也都恍如一梦.

我却总想起,那个里头有亮着灯火的戏棚…

记得戏棚搭起来时,

总有些孩子喜欢爬到台上,去玩…

戏棚下像个小山洞,

有些孩子也总喜欢在下边钻进钻出…

邻家的阿嬷,因为腿脚不便,所以,

没能去看戏,只能在家看铺看电视,

像往常那样.

以前我们看戏回来,她总会问我们今晚做咪戏.

在我们这里,很多老人喜欢看戏.

就是看潮剧.

有一些老人家早早就在戏棚前坐着,

等看戏了.

所以,晚饭应该也是提早吃的.

坐的,便是自己从家里带来的椅子,或者凳子.

等看完了,再搬回去…

有点麻烦,但没办法.

在路上,也总能看到搬椅子凳子的人.

有的,是要回去.有的,是刚要去看戏.

有穿睡衣去的,就是洗好澡才从家里出来的.

一直,很怕下雨.

下雨的话,更冷.

老人家都比较怕冷,好像.

下雨了,想看到最后的可能就不能看到最后了.

其实也得演员演得好,才有更多人会看到最后.

因为要是戏不好看,戏棚底下也没什么人.

天冷,都回去睡下了…

下雨,对摆摊的人也很不利.

戏棚淋到了雨,漏水进去,也很麻烦.

球场淋湿了,垃圾还没清扫,也很麻烦.

以前就总是很希望,看戏的那三晚不要下雨.

也很希望雨可以在我们睡着的时候再下.

可惜,雨,是不会听我的话的.

和时间一样.不听人话.

就算我声嘶力竭,也改变不了什么.

开幕到谢幕.我也总是猜不到结局…

雨片《怀念那个卖油柑的老孩子》

2020.1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