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炊烟（18）
这一带十分荒凉，道路两旁只有几间破旧民房，商铺都关门闭户，窗户玻璃残破不堪。
这里曾有座化工场，由于污染严重被强行关停，工厂的关闭使这一带住户搬迁、商铺关门，如今竟如废墟一般。
离儿颤微微地走着，头顶不知何时聚拢起了一片乌云，“轰隆隆”响着，空气凝滞、烦闷不堪。四下寂静，一个农妇正坐在门前洗尿布，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到一个人。
离儿疑心是不是走错了路，她正要往回走，突然听到“喵——喵——”的叫声，一只小野猫从角落钻了出来，冲着她不停叫着。离儿看看小猫，它摇摇尾巴转身就跑。离儿跟在它身后，走得气喘吁吁。
小猫在废旧厂房的侧门一闪身便消失了，离儿往里看看，幽暗沁凉。她侧身进入，一股湿热霉变的气息迎面而来，里边墙面斑驳、蛛网密布。
离儿终于在厂房的角落里见到了楚苍——她坐在一块水泥板上，摆弄电脑。
“你来了。”她头也不抬地说。
“你可真会胡闹，竟住在这种地方。”离儿掩着口鼻，满脸嫌弃。
“你们都报警抓我了，我还能往哪去？”楚苍说，她的脸上花花的，都是土，头发打了绺，像个印地安人。但她精神却很好，两眼放出熠熠的光来。
“跟我回去？”
“回哪儿？”
离儿轻叹一口气：“我自有安排。反正你别再这样四处浪荡了，到时候万总生气了果真动了警方，到时候我也没法保你。”
“哟，”楚苍走到她跟前，“一口一个万总，可真亲切呀。”
离儿说：“楚苍，你长大了，清醒些吧，你这样做就是以卵击石。”
楚苍冷冷一笑：“就是以卵击石我也要击它一击，总不能任由他宰割，任凭他糟蹋！”
离儿问道：“你这话是在说谁？”
“说你呀……”楚苍睥睨着她，“真不知道你每个晚上是怎么入睡的，你就没有良心吗？你在那个男人身边能睡得着吗？你午夜梦回的时候就没有想起过我爸爸吗？”
“住口！”离儿厉声道，“很多事你不懂，你不要乱说……”
“我不懂？”楚苍放声大笑，“你当我还是三岁小孩呢？你骗我呀，接着骗，我长大了，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离儿吸吸鼻子，用手抹抹眼角，“今天来我是劝你离开这里，如果不想再回美国就去其它的城市，我给你钱……”
“不用。”楚苍瞪大双眼盯着她，“不杀了那个男人我誓不为人，除非我死。”
离儿笑笑：“你杀了他，又有什么用呢？”
楚苍凌乱着头发调皮地一笑：“这样你就没有男人了，没有男人能死吗？为什么非要往他身上贴，你知道你有多恶心吗？你身上比咸鱼饼子还要臭。”
离儿无动于衷淡淡一笑：“楚苍，很多事你不懂，等你懂了再嘲笑我也不迟。你知道我的出身，我自小父母双亡，被卖到戏班，无依无靠，像浮萍一样，我能活到今天，你知道靠的是什么吗？”
“不就是男人吗？”楚苍轻蔑地说。
离儿轻轻一嗤：“你可是说错了，要是男人能靠得住真是活见鬼了，男人就是墙，靠对了他撑着你，靠错了，他砸死你。我靠的是我的机敏，楚苍你听我说，我的决定从来没有错过。”她死死地盯着楚苍，“程天佑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我可以帮你们入中国国藉，然后你们结婚，我给你们钱，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呸！”楚苍一口啐在离儿脸上，“我猜你还能给我们安排工作，在那个万老板手下效力，对吗？”
离儿抹抹脸，自嘲地笑笑：“你这孩子，是我不好，是我惯坏了你……”
看着母亲在自己面前卑微至此，楚苍也一阵心酸，她的童年父母全程失职，保姆都要比妈妈更亲切，楚凌天与离儿各忙各的，各有各的住所，他们很少见面，即使偶尔遇见也不会交谈，楚苍甚至觉得自己的父母根本互不相识。
“对不起，”楚苍轻轻说，“我让你来其实只为那一件事，那个东西，能交给我吗？”
离儿摇摇头。
楚苍瘪瘪嘴：“我破解了我爸爸的日志文件，他最后一天的日志中说他去见了你，然后交给你一样东西，那是什么？是不是和万氏企业有关？他发现了什么，然后才被他们灭口，是不是这样？”
离儿依然摇头：“你别再搞这些，他什么也没有给我，他的死美方一直在调查，没有结果以前不要乱猜。”
那只小野猫跳到楚苍身上，冲着离儿龇牙咧嘴，楚苍抚摸着它，让它安静：“我们好不容易见一面，结果却一无所获，连我的猫都不高兴了。”
楚苍的眼里泛上冷冽的光，与那猫的瞳仁一样，幽幽的暗绿色。
离儿突然一阵惊怖，她下意识地四下张望并缓缓退后，破旧的厂房到处都是尘灰与建筑垃圾，四周寂静无人，可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野猫在楚苍手里“嗷嗷”叫着，全身的毛都支了起来，像只膨胀的刺猬。
“我知道那个东西在你的手里，亲爱的妈妈，别让我求你。”楚苍一字一顿地说道。
离儿说：“你知道我是你妈妈就好……你到底想怎么样？”
楚苍笑着说：“你怕了？你这个妈妈，竟然会害怕自己的女儿？”她说着大笑起来。
“楚苍，你冷静点……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我不会害你的……”
楚苍仿佛根本听不见她的话，只慢慢地凑近她：“你看看你的皮肤，多么细腻呀，哪像四十多岁的人，根本就是二十岁的小姑娘嘛。你不是很爱自己的脸吗？你男人爱的不也是你这张脸吗？要是让这只小野猫挠上几下……”
离儿大瞪着眼，看着那面目狰狞的猫，吓得头发都竖了起来。
“那个东西……快交给我……”楚苍两眼冒着绿光，步步近逼。
“没有，我什么也没有……”
那只猫厉声尖叫，外面一阵轰鸣，炸开一道惊雷，离儿尖声大叫，抽身就跑，可还没跑两步就被绊倒了，脚下一崴摔倒在地。
那猫从楚苍怀里猛蹿下来，尖叫着朝她扑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