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若彩虹（二）

我和林奇回到姗姗在的病房，芳姨和奇林哥已经到了。芳姨和何叔有两个儿子，一个是林奇，另一个是奇林哥，奇林哥大林奇将近3岁。我和林奇从小一起长大，芳姨直接把我当亲生孩子一样对待的。

芳姨正要倒鸡汤出来给姗姗喝，奇林哥站着和姗姗讲话。林奇在芳姨和奇林哥面前完全还是个小孩子，他走过去接过芳姨手中的碗，直接端起喝了一口，“还是我老娘对我好，专门炖鸡汤给我喝，”他顿了顿,“老爹没来啊？”姗姗伸出脚踢了下林奇，“这是妈给我炖的，妈，你快看林奇！”芳姨被这俩人逗乐了，“你爸有事情在忙下午来”，她回了林奇又重新倒了一碗，递到姗姗的手上，笑着说：“哎呦，以后姗姗要照顾两个小孩子，可怎么办才好。”林奇对于来自家人的调侃已经习以为常，挑挑眉安心喝着鸡汤。芳姨又倒了一碗出来，然后走向我，“小斯，你从水城回来都大半年了，在忙些什么呢？芳姨要见你一面也很难。”她的语气里半是关怀半是抱怨。我伸手接过汤碗，喝了一口，“好烫好烫，芳姨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芳姨宠溺地看着我，“你慢点喝，准备了很多。”汤还是以前的味道，芳姨也还像以前一样。

我正喝着汤，芳姨抬起手理了理我卫衣的帽子，今天出门穿得随意，帽子折起来了也没在意。“你和林奇住同一幢楼的，怎么也不约了一起过来，我问他你最近在忙些什么，他也是一问三不知，刚还在说林奇是小孩子，我看你也是。”我刚要说话，奇林哥的声音传了过来，“妈，你看你，就是爱瞎操心。”奇林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身边，我并没有去看他，我都忘了与他有多久没见面没说过话了。从小到大，他是林奇和我的哥哥，林奇是他亲弟弟，所以林奇可以一直很放肆，而我对他总是亲近却又带着一些疏离感。

芳姨对于奇林哥的话很不满，“我瞎操心？我还没说你呢，小斯不在赤城就算了，你住的那么近也不知道回家看看，都快30了也没听你说对象的事，你们几个没一个让我省心的。”林奇看芳姨有些生气，过来解围：“老娘，你这么说我就不开心了，你大儿子和二儿子不听话，但你小儿子是最最懂事的。”说完他还把脸往芳姨身上蹭，姗姗也笑着说：“妈，我也是很懂事的。”芳姨的脸不再绷着了，她走过去掖了掖姗姗的被子，“就你俩油嘴滑舌。”我这个“罪魁祸首”把手搭在芳姨的手背上，“芳姨，我也很乖的，以后一定听话经常去看你，跟奇林哥一起。”我转过身示意奇林哥服个软，他看到了却没有说话，只是站着脸上带着些许的笑。

喝完汤坐着一起闲聊了会，芳姨谈起林奇和姗姗结婚的事，两家人其实早就订好了，等姗姗生产完孩子满月了就办婚礼。正是说的开心的时候，奇林哥看了眼手表，开口问我：“小斯，都11点了，你准备回去了吗？”我以为他是要顺便带上我，“我今天自己开车过来的，不······”我话还没说完，他轻声笑了出来：“那我今天搭你的车回去。”他又转过去对芳姨说：“妈，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就和小斯先回去，下星期再一起回家吃饭。”我什么都没有答应，没有答应现在就回去，没有答应让他搭顺风车，没有答应下个星期跟他一起去吃饭，只是，他说了“回家”，我便跟着他走了。“回家”对于我是个很遥远的词，因为太远，所以在有人提及时，会不由自主地心动。

虽然是周六，但这个时候路上还是有些堵，再加上副驾驶座坐了一个人，我比平时更慢更小心。“刚才再不走我妈又要把话题从阿奇转到咱俩身上。”奇林哥跟我解释刚才为什么急着叫我一起走。我朝他笑了笑，“我知道。”接下来两个人好一段时间没说话。车在赤城大厦前面的路口停下等红灯，“其实我主要还是想和你两个人一起吃顿饭。”我看着前视镜里他的脸，我的眼睛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在我的记忆里，这个人有着一双棕色的眼睛，隐隐约约发出淡淡的光，当这些光触及到的时候，心脏温暖得像是融化成了糖浆，这双眼睛的深邃让许多人对它终身难忘。但记忆终究只是记忆。

我搞不厘清他的想法，想了想还是不去了罢，但又找不到很好的理由推脱。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接了“嗯嗯”了两声就挂断了电话，“果然还是不能说啊，医院临时有个手术，现在要赶回去。”他的脸上还是带着笑，好像所有身边发生的事情都没有影响到他。我暗暗松了一口气，“没关系的，你先去忙吧，下次再约时间吧。那我送你回医院。”他点了点头，两个人又是一阵无言。车子调头，回几分钟前才出来的地方。下车的时候，他忽然问我：“下次是什么时候呢？”我一怔，他又开始笑：“小斯，你还是像以前，一点没变。”

改天是哪天？下次是哪次？以后有多后？世界很大，时光似乎遥遥无期，因为我们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我想不出这些问题的答案，也不愿意去想。

奇林哥下了车跑着进了急诊楼，他真的很忙，都没有回头。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动门后，从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汽车喇叭的鸣笛声，我才想起来车子还停在急诊楼前，于是发动引擎往右拐了个弯又出了医院。本来准备直接回家的，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到医院后面的购物广场给廿廿——我的干女儿买点东西，顺便吃个午饭。

太平洋广场是我不在赤城的这几年建起来的，其实一开始很多人不看好这个工程，毕竟赤城是个连小康都算不上的小县城，在东部妥妥的一个贫困县，我那个时候也想着赤城人的消费力应该没法支撑起这个购物广场的运行，但当我在停车场转了3圈都没找到一个空车位只能把车停到两条街外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当时的想法错了，不管有钱没钱，人都是种趋向舒适的生物。

商场3楼整个楼层都是儿童用品商店，奶粉、玩具、童装——吃穿玩乐一条龙，果然还是小孩子的钱最好赚。我进了一家看起来还挺大的童装店，可能是很少看到像我这样一个男人来买东西，原本在几米外跟一个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妈妈说话的导购很快结束讲解走到我身边。

我完全没有经验，导购笑着问我：“先生，是要买童装吗？”我虽然觉得她过来算是帮了我大忙但还是有一些不好意思，“对，小女孩穿的。”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昨天才出生的，也不晓得买多大合适。”我又想起廿廿小小的窝成一团，嘴角不自觉带了点笑意。导购听了后示意我跟着她走，走过旁边区域，这边的衣服以小裙子为主。我想象着林奇怀里抱着廿廿，廿廿则穿着粉色的小裙子，天真烂漫像个小公主，于是我停下来伸出手去摸其中一套衣服，导购看我有买的念头就跟我讲衣服的材质做工之类的。

最后出店门的时候，提了三套裙子、两套宝宝开衫和两套宽松毛巾连衣裤——我对小裙子的执着让导购很是讶异，出于业务考虑她很高兴遇到这样的顾客，但出于职业素养她还是给我更合适的建议，新生儿的骨骼细嫩，所以基本选宝宝开衫，以方便穿脱，也不要购买那种紧身的衣裤，以及带有领带、领结及绳子的衣服，这些衣物不仅存在着安全隐患，而且婴儿穿起来也不舒服。

芳姨以前经常抱怨，说自己没生女儿，没有所谓的贴心小棉袄不说，每次逛街都没有人陪，一家子男人让她操碎了心，特别是这几年奇林哥的对象问题还有我一直往外跑稳定不下来，让她抱怨的次数增加了不少。不过幸好有姗姗在，姗姗也是芳姨从小看到大的，算半个女儿，她跟林奇能够走到一起，芳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高兴了好久。

我提着东西进了一家米线店，已经快一点钟了，没想到买这么几件衣服就花了一个小时。已经过了饭点，店里人不是很多，于是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份酸汤肥牛米线，下完单坐着等，想了想还是给奇林哥发了条微信，告诉他我已经帮他一起买了给小丫头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