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那些事儿<玖>———医生不是上帝，柜员也不是机器

刚刚播完《外科风云》，说句真心话，演得有点儿糙了，不如这个团队以往的剧良心了。但刨去这些演绎上面的问题，这部作品仍然在替医生鸣不平，依然在强调一点：医生不是上帝！也有无力回天的诸多情况。

“医生不是上帝”这个意识随着多部医疗剧的火起已经深入人心，但转回来看看银行基层的桂圆们，他们也都是一个个有血有肉、有着七情六欲的人的意识却好像不被人所理解。人们更多的在潜意识里把他们当作机器，甚至把他们和很多“社保中心”、“公积金管理中心”、“民政局”等政府的窗口单位划等号。我作为曾经的一枚“小桂圆”，我很想替曾经的自己和如今万千仍然坚守的昔日同行们说句公道话，“柜员也不是机器！”

“柜员”作为银行最基层的岗位，受着所有条线的监管。几乎所有和业务沾边儿的技能、条例，柜员们都得学会、遵守。因此，不难想见，这个岗位所承受压力之大，所担负的风险之高了。我之前“银行三部曲”小说中的《从早到晚》详尽描绘了一个柜员的一天，而在另外两部作品里也都有涉及柜员的基本生活节奏。一上班，作为柜员他就基本“失联”了，因为不能用手机，有的网点上班前要把手机上交主管等领导保管；除了家里的白事儿或是涉及本人的结婚生子之人生大事，柜员也就基本不存在和亲朋好友的节假日聚会了，因为他永远和别人休息周期不一致；人最基本的喝水吃饭上厕所，这应该是生而为人的基本人权了吧？对不起，因为你生而为柜员，所以不准在柜上喝水，不准当客户喝水，不准在监控下喝水，水杯不准在监控视线内，要喝水，你得退系统、收单据、收章，整理的一尘不染，然后气质高雅的离柜去喝，很麻烦吧？所以柜员们基本都练就了长时间不喝水的身体机制；至于吃饭上厕所，那就更是大工程了！所以据说现在有的网点儿要离柜之前，必须向大堂经理报告，大堂经理视大堂客户流情况来判定你是否可以去厕所、吃饭等。如果你不小心内急，忘了请示就离开了，会怎样呢？！写书面检查吧，500字起！

也许这些都不算扎心了，谁让我生而为柜员了呢？！但下午3点钟好不容易能轮到你吃饭去了，饭菜已经凉透，你刚一走，客户大妈就拍着玻璃大喊：“诶！他怎么走了呢？！”，如果有人告诉大妈你去吃饭了，十个大妈中有九个大妈会脱口而出“他怎么还能吃饭？！”，第十个大妈则是“都几点了？！他还吃饭？！”。在今天，我以一个圈外人的身份，一个终于可以对当年看不惯、听不惯的事进行“品评”的身份说一句，也是替现在那些昔日同行们呐喊一句：“我他么也是人！我不是机器！我为什么就不能吃饭了？！你家老黄牛你还得给人吃草呢！机器你也要定期给上油呢！3点才吃上午饭并且还要被质疑这种事你以为我很想吗？！”

银行节奏快，整体严谨甚至严肃是可以被理解的，但失了起码的人性，人权，到底谁之过？！是只有客户的不理解吗？或者换言之，到底谁“惯坏”了客户？到底谁“纵容”了客户？我想是银行的“机制”吧？这些我想作为银行的大佬们，你们出台那些规定的时候，有没有替这些基层员工想想？有多少客户就因为知道柜员在面对谩骂的时候被要求一个字不能回嘴，只要事后监控发现柜员有回嘴现象，不论客户多么混蛋无理，也都属于有效投诉这一规定，于是就嚣张到无法无天，指着怀了孕的女柜员拍着桌子、跳着脚的叫：“你记住了！我就是上帝！”；对着年轻小姑娘一口一个：“你个臭傻X！”；冲着堂堂七尺男儿，啐着口水嚷：“我就是你爸爸！”，看着很气愤吧？但你以为柜员能怎么样，他们什么也做不了，他们只能默默承受，有时甚至还要继续笑脸相迎。

我曾不止一次听到仍在银行当柜员的昔日同事或朋友跟我说：“感到每天都有来自社会的深深恶意！”。其实你当他们脱了那身工服后是什么？他们就是普普通通，与你我一样的人！他们也有他们的一家老小、亲情友情爱情；他们也喜欢踢球喝酒撸串儿；他们也爱看韩剧逛街美甲；他们也会面对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你以为你骂完他们，你痛快了，他们就没事了吗？多半挨完你的骂，转过身还要挨领导的骂，但这些很有可能都是他的无妄之灾！他们真的不是机器，不是家具，他们是万千普通的男人和女人！

你可能会问：“你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时你怎么不写？！”，我承认，那时我很怂，而且不免有“王婆卖瓜”的嫌疑。如今我出来了，我成了一名不折不扣的看客，有一些当年被迫压抑的情怀终可以肆无忌惮的抒发了，所以我开始写。其实，我还是想说，互相了解是相互的，银行作为专业机构，不能总是靠压榨柜员阻断所谓的风险，而是应该出台一些有建设性的规定，加大银行介绍方面的宣传，让更多的客户了解银行，不仅是了解银行的产品，更多的是了解一些银行基本运作模式，我始终认为只有了解才能谈理解！

之前我在《三尺柜台后的江湖》里有过这样一段话：“其实银行基层网点真的也是一个微型社会，而柜台窗口每天的所见所闻更是包罗万象，由于这个行业的一些特殊性，很多在外耗的同时也有内耗。…是很平常的事情。但就是这样常见的小事，却很有可能消磨了我们很多人的斗志。”不得不说，我就是被这种“内外兼耗”消磨了斗志，我一直用无奈来形容最后的离开，因为我觉得这个词是那么的贴切！心中所坚持的、所向往的、所期盼的统统不再，那份最后的清明消失的时候，我想已经无话可说、无言以对…

太多情况下，这些支持各大行运转的“前线战士”是最容易被忽略的，也是最容易被恶意伤害的，而这种伤害却也未必是都来自于外界，也有很多来自内部。柜员得不到好的休息，有多少人在已经连续上满发条的工作了5天之后，好不容易盼来两天的休息，却又被行里一些莫名其妙的活动占满？又有多少人因为难以完成的各项业绩被罚扣钱➕加班？！又有多少人休息日都在家里抄各种行里规定的文件，动辄就上万字！就算柜员是机器，但机器是不是也有检修期？也能让它歇会儿呢？！

“如果你想让别人当你是人，你得首先当自己是人！”，请问各大行的大佬们，你们有把自己的那些基层员工们，那些每天没日没夜的柜员们当人了吗？你们扪心自问，好好看看你们制定、出台的所谓的行规，所谓的“游戏规则”，都还是否给人保有以最起码的尊严？！“以人为本”难道仅仅是一句口号吗？！制定完规则，底下人一层层去真正实施的时候，又有多少网点、领导擅自扭曲、无情加码的？！你们也都去好好了解一下，可以吗？！如果你们自己都不能把自己人当人看待，又怎么指望圈外人给予更多的理解呢？！

当年的任性离开，我并非不遗憾，更不可能没有过不甘，因为自己毕竟年轻气盛，做了逃兵的滋味儿总归不好受！所以我很佩服我所有仍坚守岗位的昔日同事们以及许多仍在柜员岗的好友，也正因为我如今身份的转变，有些话他们不可以说，也不敢说，那就由我来写出来！只要写了，总会有人看到！也许这个行业永远不会像医生行业那样有很多事关生死的故事，也可能永远上升不到生命的高度，但现今的社会，人们对于“金钱”的重视很多时候也不亚于生命了吧？所以关于银行的故事也总有人会关注！

总之，任何事都是有失有得，如果你在坚守，请用心继续，收起抱怨，因为你总是要在其位、只有谋其政；如果你终离开，请不必后悔，收起遗憾，因为你总归已转身，未来会有别的精彩！世事就是这样，没有一直不变，不变的只有情怀、只有信念！而我，唯有一颗始终关注这样一群人、这样一个行业的心是不变的！并且会坚持写下去，只要还有情要抒、有言要发，只要你们还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