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爱情没有了

2016-05-05  本文已影响71人  雨精灵喜欢双休日

“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孟小冬说。

电话线的那头沉吟,不语。

11月份,G城的气温还没降下来,白天能有二十六七度,晚间凉风清爽。穿着薄长袖的孟小冬,看着天上只有半轮的明月,说出了这个萦绕在心头的决定。说不清什么时候开始有分开的想法,但此时的孟小冬忐忑不安,她既希望被挽留,又不想被挽留。虽然她还不知道未来的路怎样走,但眼前这一条,她知道自己走不下去了。

没有想象的漫长时间,电话线传来这三年来时刻想念的声音,一个爱上那人前先爱上的声音:

“好。我尊重你的决定。”

过去的世界一下子崩塌,孟小冬强迫自己说出最后的结语:

“嗯。我去睡了。”

然后,孟小冬轻轻地挂了电话,抬起头,不让眼眶中的泪水滴落。

没有过度的言语和解释,孟小冬结束了这段她曾经以为可以白头到老的感情。

别了,顾一成。

孟小冬对着挂断的电话轻轻地说。

其实,这也是孟小冬要对自己说的话,不要再去挽留,不要再……反悔……

那夜,孟小冬做了很多梦,不到六点,就被一墙之隔的邻居先生的洗漱声吵醒。G城房价很高,工作三年的孟小冬依然租住在城市边缘的城中村,一个楼距近乎可以握手的小区。

孟小冬清晰地听着牙刷摩擦牙齿,她听得那样的仔细,甚至最后邻居先生结束洗刷的习惯性咳嗽声,她也听进了耳中。随着冲水马桶的声音结束,邻居先生在孟小冬的世界中消失。

孟小冬天真地以为终于可以清静了,哪怕只是一会儿。但是连这一会儿的清静,孟小冬也无法拥有。因为随着房间声响静下来,G城主干道的车流声就越发清晰地传进来。同时,传进来的还有邻家新生婴儿的啼哭声。像极了猫咪叫春的啼哭声。

“这是新的变奏……”孟小冬无言地自我安慰,心中第一次生起要搬走的想法。仿佛是要支持这个想法,楼上立即响起“嘟嘟嘟”的切菜声,老爸训斥孩子的骂声以及女儿驳斥的哭喊声。最后,连楼下清洁阿姨的扫帚声……也十分愉快地掺和进来。

热闹的交响乐开始上演,无法逃避的新的一天终究……来了。

辗转反侧很久之后,孟小冬不得不掀开被子,不情不愿地下床。该死的上班时间到了。孟小冬呢喃着,摁掉闹铃。恰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有新信息进入。

孟小冬猛然扑向床上,抓起刚才扔下的手机:

“路过凉茶档,带一瓶雪梨参菊茶。”是一个相熟的同事拜托她上班路上顺带捎上一瓶凉茶。

不是顾一成的。

孟小冬自嘲般放下手机,同时放下那一丝淡淡的失落,然后深深地呼吸一口气,用这重拾回来的力气去洗刷去挤公交去上班……

“我的凉茶呢?”

上班已然迟到的孟小冬才拉开椅子准备坐下,就被邻桌的李寅初一声喊止。

“哦,我忘了……”孟小冬无精打采地说,继续坐下。

李寅初把头凑近孟小冬,用他特有的钻研菜谱的认真劲盯着孟小冬。

“你干嘛?”孟小冬被盯得发毛,有些恼怒。

“你脸色很苍白,该不是……”李寅初裂开一个淫荡的大笑,“滚了一夜的床单……”

“呵呵。”孟小冬无心开玩笑,也不再想搭理李寅初,便起身去泡咖啡。

那天早上,孟小冬一连喝了两杯速溶咖啡,没有吃一口早饭,便开始忙碌的工作。她的工作需要用脑子的时候很多,在不断想创意中她一度忘记顾一成的存在。

顾一成,顾一成……午休时间到了,卸下理智武装的孟小冬,脑中想的却全是顾一成。

他的QQ头像是暗的……

手机屏幕也没有出现他的名字……

“喂,你入定啦!在等谁的电话呢?”李寅初说。

“关你毛事!我去吃饭了。”孟小冬越来越讨厌多事的李寅初。

口中虽然说着去吃饭,但孟小冬的身体却丝毫没有去吃饭的意思。她随意在小书架中抽出一本小说,盘起双腿,顺道借力把转椅转向右边墙壁,打开IPOD,塞上耳机开始看书,把美丽的背影留给李寅初。

李寅初见这阵势,也就耸耸肩不作计较,就与同事们下楼吃饭去了。

孟小冬随意抽出的小说,竟是马尔克斯的《霍乱时期的爱情》。顾一成买的仅有的几本书。小说她曾在大学时看过,也在半年前重温过一部分,但结尾却因当时但事情岔开了,迟迟没有看完。想不到今天孟小冬神差鬼使地又拿起这书,奇了怪了。

书中的故事,孟小冬只模糊有些印象,记不太清。只记得当时合上这小说后,她曾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却把内容一笔勾销。

不得不承认,当时的孟小冬没看懂这本小说,也压根看不懂爱情。但她依然不想去深究爱情。连深被爱情魔力吸引的马尔克斯也时常怀疑爱情是否在世间存在,孟小冬不认为自己这个年纪就能把爱情看透。

但她还是会被把爱情推崇到至高地位的言语感到疑惑。这使孟小冬想起刚才上班路上看到的车站广告。上面有新近上映的电影《太平轮》的一句宣传语——

与其将生命献给战争,不如交给爱情。

相比这句宣传语,孟小冬觉得自己更喜欢马尔克斯的这句话:

我对死亡的唯一遗憾,就是我不能为爱而死。

久久沉浸在思考死亡与爱情意义的情绪中,孟小冬没有发现背后多了一人。

李寅初吃完午饭回来,看见孟小冬依然在“面壁”,桌上还剩小半杯咖啡。他静静地看着这个有些瘦削的背影,意外地发现,瘦削的肩膀在抖动。

她……在哭吗?

李寅初没有像早上那样贸然去打扰她的内心。因为经过两年来的相处,他知道孟小冬今天必然正在经历着什么。

这是她的事情。李寅初不认为以同事身份他有资格知道太多。于是他悄悄的拉开椅子,然后趴在桌上,睡!大!觉!

小说还剩最后一章,孟小冬发现自己的精神已经饱了,再也无法消化一个字一个词。相反,肚子却……很饿很饿很饿。是了,从早上到现在,光喝了三杯咖啡,东西一点没吃呢。孟小冬放下小说,打算在午休结束前,下楼吃些东西。就在起身的一刹那,孟小冬大叫了一声,刚才顺手拿起的咖啡杯也重重地敲在桌上。

李寅初在艳梦中突然被惊醒,看着孟小冬,紧张地问:

“发生什么事了?”

孟小冬把长发撩到耳后,红着脸讪讪地说:

“那个……不好意思,我的腿……麻了……”

尾音几不可闻,孟小冬十分愧疚打扰了别人睡眠。李寅初这才放下紧张的戒备,哭笑不得,心想,这家伙真不让人省心。

“站起来。不要动。对,就这样静静地站着。”李寅初没好气地说。

孟小冬很听话,就那样站着。李寅初盯着她,用眼神监督这个小动作极多的女子。

深秋的中午,窗外阳光明媚。世界仿佛很美好。

“好啦,我去吃饭了,你继续睡吧。”孟小冬冲着李寅初做了一个鬼脸,跑开了。

孟小冬在便利店要了一碗公仔面和一杯咖啡,便走到公司楼层的后花园,坐了下来。

后花园,其实是她的戏称。在刚进入这家公司时,她常因为写不出策划案而来这里哭泣。那时候她的身边还有人安慰。但是人来人往,当时最要好的同事已经开始新的旅程,而她却……连顾一成也丢了。

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年。那时候,她才与顾一成确定男女朋友的关系。开始一段真正意义的恋爱。

研究生毕业的顾一成和本科毕业的孟小冬,正巧在同一年走出校门。在两人刚确立关系的那个时候,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才刚刚有了第一份工作,对生活还充满美好的憧憬,对爱情……也有着无限的信心。可是,一眨眼三年过去。

三年来,顾一成经历了辞职失业创业再求职的跌宕起伏生活,最后在家人的帮助下出了国。而孟小冬的工作毫无起色,在原来的职位重复原来的工作,心里等着那一个迟迟不归的人儿,眼睛眺望着即使踮起脚尖也无法看清的未来……无论她怎么擦亮眼睛,都无法穿透厚重的迷雾看清的未来……

因为看不清,她一直原地踏步。也许因为厌倦原地踏步,孟小冬才下定决心……放弃。

放弃……

……

不去想了罢,反正现在阳光照下来,孟小冬感到身体很暖和生活很悠闲世界很美好,渐渐地向梦的深处走去……

是李寅初把她摇醒的。

“还睡,老大在大发脾气呢。“

“几点了?”孟小冬心下一沉,意识到下午开会要用的策划案还没发给老大过目。

“快四点了。午休时间早过去了。”李寅初说。

“糟糕!”孟小冬大叫一声,撒腿就跑。

“嘿嘿嘿,跑什么,现在回去还不正撞在老大的气头上,你找死啊。”李寅初一把拉住孟小冬的衣角制止了她。

“不然呢,你说怎么办?”

“淡定……”李寅初一脸老油条的狡猾。

“你让我怎么淡定,被骂的人又不是你!”孟小冬气急了。

“是你男票教你用这种态度对你的救命恩人的吗?哼哼!——亏我出门找你前还特意对老大说你请了三个小时的假呢!”李寅初佯装生气。

“真的?”孟小冬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紧张起来: “那我那份策划案……”

“放心,我早替你发给老大了。”李寅初觉得逗得孟小冬一惊一乍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嘿,又不早说,吓我一跳。”孟小冬一拳打在李寅初身上。

“哎哟,我帮了你的大大大……忙,你不但谢我,还打我。好,我这就回去跟老大说——你在后花园睡!大!觉!”

“你敢!以后不给你带凉茶!”

“你今天就没带,害我吃早饭没有喝的东西。”

“我那是为你好,一大早喝什么冰凉的凉茶……”

“你管我。我最近上火,得喝凉茶降火。你们广东人不都这样子么?”李寅初一脸疑问。

“你体内的火,是欲火焚心的火,喝凉茶是没用的。你得找你的女朋友……”孟小冬一脸坏笑。

“抽死你丫!”李寅初扬起手要打孟小冬。

孟小冬笑着跑开。

“喂,你今天没什么事吧……”李寅初突然严肃地问。

孟小冬停下脚步。背对了着李寅初,没有回答。

不远处的秋千上,年轻的妈妈正与她的孩子玩得十分开心。孩子爽朗的笑声传得很远很远……远到进了孟小冬的心里。

“我们回去吧。”孟小冬选择隐藏心事。

孟小冬先回公司。李寅初走去便利店买烟,顺道抽完一根万宝路才回来。

当李寅初回到公司后,立刻发现公司上下的气氛怪怪的。经过老大的房间时,李寅初隔着玻璃门都能看到老大一脸严肃。而回到座位上,李寅初发现孟小冬哭丧着脸对着电脑。

“怎么啦?”李寅初用企鹅发了一个窗口抖动。

……

……

……

等了一会儿,孟小冬依然没有回复。

咦,这妞不是在盯着电脑屏幕吗?敢不回复?!李寅初悄悄走到孟小冬背后,这才发现孟小冬原来在盯着自己的策划案。

哦,原来被老大骂了。李寅初懂了。

至于这么伤心吗?做他们这一行,谁不曾有过策划案被发回修改的经历啊。一而再,再而三地发回重改,当年的李寅初也没少经历过。因为这样的事儿而伤心,那生活上伤人心的事情岂不是多如牛毛?!

想到这里,李寅初觉得孟小冬还是太嫩了些,脸皮太薄了些,需要被生活摧残的地方还有很多,于是他也就不管她了,自顾自地忙自己手头的工作。

下午六点半,G城的天已经黑透。孟小冬在自我否定的痛苦中挣扎出来,感到无比的疲倦和……头痛。

“或许是下午吹了风。”尽管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头痛,但孟小冬依然不当一回事,只是用力按摩着太阳穴,顺道用眼角余光瞥一瞥旁边的李寅初在做什么。当发现这家伙正精神饱满地打着英雄联盟时,孟小冬忍不住揶揄了一句:

“喂……一下班就打游戏,注定孤独一生……”

“你别管。嘿,老大走了,你也快回去吧,看你这两个黑眼圈……啧啧,谁看了都晓得你滚了一夜床单。”李寅初反唇相讥。

“滚!”孟小冬回击。

没等李寅初反应,孟小冬便无力地挥挥手告别,离开了公司。

走出公司后,孟小冬感到正有一股力气远离身体。

吃饭。洗澡。刷微信。逛天猫。一系列事情做下来,已是夜里十点。

头发虽然还是湿漉漉的,但眼皮早已上下打架的孟小冬果断决定,上床睡觉!并趁睡前把中午没看完的小说来个了结。

浪漫。

当孟小冬把书合上后,脑中首先出现的是这样的一个字眼。马尔克斯在《霍乱时期的爱情》中写了很多种世间的爱情形式。但在所有形式的爱情中,孟小冬认为弗洛伦蒂的爱情才是最浪漫的。尽管这是一种悲剧式的浪漫,宿命般的浪漫,但能耗尽一生守护内心的爱情,用一个世纪等待所爱的人,孟小冬不相信这世上有人能做到。

她曾经问过顾一成,他认为世上最浪漫的事情是怎样的。顾一成给她说了一个故事。故事发生在刘慈恩的小说《三体》中。三体卷三,大宇宙已经被预测终有一天会因膨胀到极限而向内坍塌。彼时所有人都会死去。一切生命都会陨灭。主角云天明为了他爱的女人,程心的平安,悄悄为她缔造了一个小宇宙。云天明奢求当大宇宙毁灭时,小宇宙能代替他继续保护他爱的女人。

当然这只是一种奢望。无论云天明,程心还是地球人,一切一切……最后都终归虚无……

想到这里,孟小冬感到深深的恐惧。无边的黑暗紧紧地压迫着她,虚无让她无力,而那一丝钻心的痛使多年前早已熄灭的死亡向往被重新点燃。

半夜,孟小冬被吓醒。

她不记得自己是哭着睡着了,还是在梦中哭醒。她感到自己仿佛被梦魇一步一步诱惑,差点跌下无底深渊,万劫不复。

幸好,幸好醒了,幸好回来了,幸好这是现实……

孟小冬大口地喘息着,思绪渐渐平复。

彼时才凌晨两点,企鹅上几乎所有头像都是暗的,连顾一成的头像也是暗的……毫无意外地是暗的……

孟小冬忽然有种很想打电话的冲动。她很想念顾一成的声音,这个曾经如同吸毒一般迷恋的声音。

能给他打电话吗?

孟小冬心中左右为难地衡量着这个决定。但是左手已经探出被窝拿起手机。

1,8,9……6,2……

却久久按不下最后的通话键。突然,企鹅的滴滴声响把孟小冬从魔怔中拉了回来。

是李寅初的企鹅信息。

“哇靠,刚才那场战斗爷赢得很漂亮,连杀八个人头!”嗯,孟小冬估计这货说的是英雄联盟。本不想搭理他的,但是又怕自己会再一次陷入思念顾一成的魔咒中,孟小冬弱弱地回复了一句:

“干得漂亮!”

滴滴再响动。

“哇塞,原来你还真是没睡!该不是刚滚完床单来刷信息吧……”

“去死……姐在思考人生呢。”

于是孟小冬和李寅初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

“你认为世上最浪漫的事情是怎样的?”孟小冬突然问道。

“偕子之手,与子同老。世上最浪漫的事情莫过于与相爱的人慢慢变老……”

孟小冬脑补了一下李寅初说这话时两眼放光的肉麻表情,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嗯,慢慢变老……”

“对了,你的男票对你做过最浪漫的事情是什么?”李寅初必然不知道孟小冬已经分手。

孟小冬认真地回忆。她想起自己上一年的生日。那时顾一成突然发来一条短信,说:

“下班啦……铁人也要吃饭^_^……”

孟小冬立刻飞奔下楼。没有想象的鲜花和大大的蛋糕,顾一成孤身一人前来。

“走,我们买菜做饭去。”

顾一成牵起孟小冬的手。孟小冬没有动。

“我……我还要加班……”

孟小冬有些难过。顾一成似乎也有些意外,但没有多说什么,问明她想吃什么后,便拉着她的手,去了公司后街光顾兰州拉面。

那天孟小冬是晚上九点才下班的。回到楼距能握手的小区,孟小冬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小窝亮着灯。顾一成来了。

刚打开家门,顾一成就催着孟小冬去洗澡。孟小冬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乖乖地去了。(因为再不洗头,头发又不干了!)

当孟小冬裹着浴袍出来的时候,房间灯光已经变暗,饭桌上摆了一个大大的碟子。大碟上有一块小小的蛋糕。顾一成坐在饭桌旁,手捧着她的吉他,深情地弹了一首生涩错调的“生日快乐”。

“最后一个音调错了……”孟小冬紧紧地抱着顾一成,却说了这样一句大煞风景的话。

顾一成无辜地辩解:“学了一个小时能这样已经很有天分了。”

“嗯,很有天分……我还要再听一次。”

“嘿嘿,再听只能等下年啰……”

“不要嘛……”

……

“再来一次嘛……”

滴滴声响把孟小冬拉回现实。她想起今年的生日,再也不能跟顾一成一起过了。上一年的诺言今年已经不能实践。难道诺言的许下只是为了证明诺言的不可靠?

“我觉得他为我作的所有事情都是最浪漫的。因为那有他满满的心意。”孟小冬回复上一个企鹅留言。

“啧啧……说得真够肉麻。……夜深了,我去睡了。你怎样?”

“晚安。”

孟小冬结束了与李寅初的对话。

第二天是周末。孟小冬睡到十二点才起来。天气莫名地好。孟小冬想起是时候把冬天衣服拿出来晒晒。而且,卫生间大红桶子里的珊瑚浴袍……泡的时间也忒长了些。孟小冬想起几天前一时冲动泡在大桶里的冬天浴袍,顿时觉得有一件异常艰巨的任务摆在面前。

珊瑚浴袍泡在水桶中,把满满的一桶水吸了进去,沉重得不得了。孟小冬费劲地扯出一个衣袖,抹上肥皂,一小处一小处地洗。等整件浴袍都摸了一遍肥皂的时候,孟小冬感到腰都快要断了。

浴室很窄小,孟小冬趁着衣服过水期间走到窗边透气。咦,不对?孟小冬忽然发现痛得要断的不是腰,而是……腹!姗姗来迟的月经,这个时刻来了!

看着清水漫上浴袍,孟小冬咬咬牙下决心,怎么也得把这厚重到浴袍洗完,不然再过几天寒潮就要来了,衣服就无法干了。

“子宫啊子宫,平日姐姐待你也不错,你别不仁不义地说来就来。等姐处理完这浴袍,立刻处理你。”孟小冬咬着牙,心里默祷。

但是心里越暗示,孟小冬越感到腹部痛得纠结成一团。力气在快速地消退,双手再也无力拿起那件入了水的浴袍。趁着还剩一丝理智,孟小冬抓起丢在床边的电话,拨通通话记录上的第一个号码。当电话传出温柔男声的时候,孟小冬的腹部痛到极限,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不知昏迷了多长时间,孟小冬是被门外急促的敲门声弄醒。砰!砰!砰!急促得似乎要把门敲破。

“难道邻居又没带钥匙?!”孟小冬没好气地起身,准备阻止这股震耳欲聋的敲门声。咦?不对……当孟小冬走到门口时,才发现别人敲的是自家的门。三步并作两步走,孟小冬赶紧开门。

一个人影冲了进来。

“你,你没事吧?”进来的是李寅初。

“我……有什么事?”孟小冬疑惑。

李寅初扬起手中的电话,依然是那般急促的语气:

“你突然打电话给我,说了一个痛……就没有声响了。害我以为你被人……”李寅初突然噤声。

“被人……怎么啦?”孟小冬转身,让出一条缝请李寅初进屋。

“喂!还说没事,你看你的臀部都是血!”李寅初大叫。

听到这话,孟小冬突然害羞得耳根子都红透。对了,见血还没去换片片呢。

“我没事……只是,只是……”

只是了好一会儿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只是……你懂的。”孟小冬挑了一下眉毛。

李寅初也非初经世事的小年青,女人身体的事情他比孟小冬懂得还多。听到这话后,李寅初猛然醒悟。醒悟后便感到他与孟小冬之间隔着一室的尴尬,于是打了一个哈哈说:

“嗯,你没事就好。”然后大模大样地走进孟小冬小屋,左看看右看看。

“喂,椅子呢?”

孟小冬指着倚在床边的榻榻米靠椅说:“那不是。”

“算了,我还是站着吧。”说完,李寅初甩了一下头发,双手插兜,直直地站着。

孟小冬看了看榻榻米靠椅,又看了看一米八多多李寅初。顿时好奇,他要是坐在那小地方会怎样呢?

“来嘛,表客气,榻榻米靠椅,随便坐。”孟小冬抿嘴偷笑。

“不坐。”李寅初一本正经地说。

“坐坐嘛……”

“不坐!”

“不坐……就在这里站着咯。”说完,孟小冬也不管李寅初,自顾自地走到旁边房间,换衣服去……脸色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换好出门衣服走出书房,卧室却没有李寅初的身影。

“李寅初!”孟小冬莫名地感到失落:“什么嘛,走也不打一声招呼……”

不对,等等……孟小冬似乎听到一个声响,从洗手间传出。

“哎!”

这个铿锵有力的声响过后,孟小冬很快又听到一阵哗啦啦的水声。这时,李寅初探出头来,说:

“再等一会儿。等我把你等浴袍拧干。”

李寅初直接无视目瞪口呆的孟小冬,接着说:

“大衣架,有吗?”

“有有有!”孟小冬像个勤快的小媳妇赶紧拿出大号衣架递给李寅初。只见李寅初雄赳赳气昂昂地从大红水桶中捞出浴袍,拧干,挂上阳台。一系列动作下来,干脆利落。可见李寅初是个早被女人调教好,没少做家务的,居家必备的好男人啊。孟小冬感叹。

“女人来例假最好不要接触冷水……而且浴袍泡了水特别重,你一个小女人力气小,我看见了就顺道帮你洗了。不会嫌我多事吧?”

那当然……嫌你不够多事呢!你要是更识趣的,帮我把积攒了一个月的衣服洗了,把地拖了,把马桶刷了,再把所有碗筷洗了,我也不会嫌你多事的!

孟小冬心里暗暗腹诽,脸上却笑容满面:

“哪里哪里。你快把手洗洗,我请你下楼吃饭。”

来例假的这一周,孟小冬的情绪都有些低落。正如被寒潮笼罩的G城天空,阴阴沉沉。孟小冬的生活和工作依然行驶在旧轨道上,一成不变。

每天依然被各种声响叫醒,依然磨蹭到快迟到时跑着去上班,依然每天早上喝两杯咖啡而不吃早饭,依然对着电脑屏幕拼命码字,依然每天晚上疲倦得等不及头发干透就睡觉,依然在被窝里哭着想念顾一成,然后睡去……

或许连孟小冬自己也没有发现,其实她的生活在变化着。

例假第一天。深夜十二点。

孟小冬与李寅初在企鹅上聊天。

萌萌白骨精:痛……

秋裤大魔王:哪里痛?有要紧吗?

萌萌白骨精:子宫……

秋裤大魔王:……

萌萌白骨精:痛死伦家了……我要把子宫摘了!

秋裤大魔王:……

秋裤大魔王:来,GG给颗糖,早点睡,子宫就听话了。

萌萌白骨精:……

例假第二天。晚上十一点。

秋裤大魔王:今天子宫没那么痛了吧?

萌萌白骨精:还痛……胃。

秋裤大魔王:……谁让你晚上不吃饭……该!

例假第三天。晚上十点。

萌萌白骨精:肩膀疼……

秋裤大魔王:你身体能有一处是不痛的么?

萌萌白骨精:鼻子。

例假第四天。晚上九点。

秋裤大魔王:今天看你脸色不好,肩膀还痛的厉害吗?

萌萌白骨精:嗯……但是今天脸痛……

秋裤大魔王:脸……痛是怎样的?

萌萌白骨精:酸酸的辣辣的……

秋裤大魔王:还甜甜的呢。应该是过敏了。提醒我明天给你带皮肤药膏。

萌萌白骨精:提你。

秋裤大魔王:……

例假第五天。晚上八点。

秋裤大魔王:子宫还痛么?

……

秋裤大魔王:胃还痛么?

……

秋裤大魔王:肩膀还疼吗?

……

秋裤大魔王:脸怎样啦?

……

……

过了很长很长时间,夜已深。秋裤大魔王打完一局英雄联盟,看了看电脑屏幕显示的时间,原来已经凌晨一点。有个黯淡了的企鹅头像在跳动。

萌萌白骨精:今晚,头痛得很。已睡。跪安吧。

李寅初无奈地笑了笑,关闭电脑,也睡觉去了。

第二天是周末,公司难得的双休。李寅初被手机铃声弄醒。

“喂——”李寅初压抑想骂人的语气,淡淡地说。嗓音充满没睡醒的慵懒。

“还在睡啊!”孟小冬兴奋地说:“天气超好,动物园去不去?”

李寅初本能欲拒绝,但脚步已不自觉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

阳光一下子充满房间的每个角落。明亮的光线下,尘埃像是随着阳光而来的精灵,愉快地跳舞。李寅初忽然很想看见围着身边蹦蹦跳跳的孟小冬。

“什么时候,哪里等?”

“半小时后,公司门口等。不见不散。哦耶!”

天气很好。李寅初一下出租车就被阳光刺着。待重新适应明亮的光线后,他看见了孟小冬。

穿着薄毛衣大长裙的孟小冬戴着白色耳机,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数着自己的脚步。早上九点刚有些许温度的橘红色阳光照下来,孟小冬仿佛穿了一件梦幻的女神新衣。丝缕微风吹过,淡粉色的长裙迎风飞舞。李寅初看得入迷,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约定的时间早已过去了几分钟,孟小冬等得有些不耐烦,准备从双肩包拿出手机催点,猛然抬头,她看见李寅初就站在不远处。

“你迟到了。欠我一顿饭。”

李寅初回过神,急步走向孟小冬:

“就迟到几分钟就一顿饭,你岂不赚发了?”

“不管……中午我们去吃寿司。我知道一家挺好吃的寿司店就在动物园附近。”

“好好好,大吃货。走吧。”

李寅初准备伸手拦出租车。

“你干嘛?”

“打车啊。”

“你就不能走几步,前面公交站有直达的车。”

“公交车?那得坐多长时间,再说我不想走路。”

“你得了不能走路的病吗?不行,把车钱省下来请我吃饭。”

不由分说,孟小冬推着一米八多的李寅初往前走去。

周末的动物园人极多,处处欢声笑语。孟小冬情绪高涨,早已从双肩包里拿出IPAD欢快地拍照,拍动物拍笑脸也拍自己和……

“顾一成!快来!”孟小冬拿着IPAD对着刚买了票向她跑过来的李寅初,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称呼。

李寅初停下奔跑的步伐。

“你看你……跑步的时候多帅。”孟小冬抿着嘴指着IPAD屏幕说。

“你刚才……喊我什么?”李寅初一本正经的问。

“还能喊你什么……就喊你的大名呗!李寅初!李寅初!”孟小冬吐着舌头欢快地说。

“嗯,算了。走吧。”李寅初交给孟小冬一张门票后,率先向动物园入口走去。

“嘿,等等我!……你着急去探亲啊!”

谁料,李寅初越走越快,很快就把孟小冬远远甩在背后。

孟小冬追了几步,也就不追了。任由李寅初往前走,她则走到不远处的浅滩湖边,静静地倚着栏杆,看得入迷。

入迷地看着眼前火烈鸟优雅的姿态。

“干嘛不走?”李寅初一回头就看到一个姑娘,花痴一般盯着前方。

“你看,这些火烈鸟都用一只脚站着的呢。我在看它们什么时候换脚。”孟小冬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是李寅初后,又继续目不转睛地观察。

“你无不无聊?”李寅初无语。

“嗯,有点……”孟小冬继续说:“以前一成也这么说。但我就爱这样子。”

都说到这份上了。李寅初只能在旁陪着。

一分,两分……十分钟过去,火烈鸟仍然慢条斯理地梳理羽毛,脖子倒是一秒也没停,但长久的只用一只脚站着。

“哇塞!还真是呢。它们只用一只脚站着也不会倒的耶。”李寅初一脸惊奇。

孟小冬奇怪地盯着他一眼,觉得这话说得没什么常识,也就没搭下去。看够了,孟小冬招呼李寅初往前走。

“我们去看狮子吧。跟我来。”

孟小冬似乎很熟悉动物园的路,领着李寅初游览她觉得有趣的地方。

“诶,动物园真是你家啊,这么熟门熟路。”李寅初笑问。

“小意思。以前天气好的时候常来这里晒太阳。”

“哦哦,果然是来探亲。”

“嗯,快来看你的亲戚——肥河马!像不像加大版的大肥猪?!”

“呸!”

斗嘴中,半晌过去。孟小冬感到隐隐有些头痛,知道这是身体是快累到极限的提醒,便说:

“休息一会儿,看看猴儿吧。”

此时他们正走到猴山。

“那个是不是猴王?”李寅初指着假山最高峰的一个猴子说。

“大概是吧。数它最寂寞了。”孟小冬把目光投向秋千上的小猴子猴狲,继续说:“动物园所有动物中,就数这些小猴子最活泼了。一个秋千能玩半天。”

“是呢,这都好玩。诶,你说要是有下辈子,你选择做什么动物?”

“要是有下辈子,我不想做人,也不想做动物,就想静静的静静的做……一棵树。参天大树。活个十万八千年。”

“你就不怕没长成参天大树就被伐了?”

“那也总比做人好。”

“你到底有多不喜欢做人?”

“不知道……”孟小冬突然眼看着猴山的参天大树,语气低落下去。

“不说这话,也快晌午了,我们走到南门就走吧。吃饭去!”李寅初站起来,拍拍屁股。

“不行……”孟小冬弱弱地说:“我走不动了。”

“你怎么这么搓……”李寅初又重新坐下,没好气地说:“把腿伸过来,我给你揉揉。”

“这可是你说的哦,不能反悔。”孟小冬立刻把玉腿伸到李寅初膝盖上:“小初子,给哀家揉揉。”

虽然隔着厚厚的裤子,李寅初还是感觉到孟小冬小腿上的热度,身体不禁泛起一丝涟漪。涟漪很快被平息,李寅初就听到孟小冬捏着语气学清宫戏说话,顿时更有种狠狠教训她的冲动。

“不想捏腿了是吧……”

“别啊别啊,是我错了……”孟小冬卖了个萌。

最后,是李寅初背着孟小冬走完下半程的动物园的。连李寅初自己也纳闷,为什么他会那么自觉就对孟小冬那样地好?似乎只要孟小冬眉头皱一皱,喊一喊累,他就恨不得立刻为她解开这愁这累。

奇怪?!

或许是吹了风,孟小冬回家后头痛得不行,仿佛有两个电钻在同时钻她的太阳穴。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湿的,打算上床休息的孟小冬,突然看到电脑企鹅上有个暗淡了的头像在跳动。

是李寅初。

秋裤大魔王:“我打算年前换住的地儿,要不要一起?”

萌萌白骨精:“怎样一起?”

秋裤大魔王:“一起合租的一起。”

萌萌白骨精:“不要!”

……

当然不要了。孟小冬想,跟你一个如饥似渴的男生一起住,我岂不是引狼入室。而且……

如果要开始下一段恋情,孟小冬想……再谨慎一些。

日子有条不紊地消逝,已经是十二月份了。孟小冬与顾一成分手才一个月,却漫长的像一个世纪。这个月幸好有李寅初在身边说说话逗逗乐,不然,孟小冬想,自己早会被寂寞窒息而死。

而且,幸好李寅初还算是个一米八的“猛男”,不然,今天搬家她就得上吊N次。

“诶,你到底存了多少箱书,老学究?”扛着塞满一塑料箱书的李寅初已经是第三次抱怨了,“你的新家住几楼,有没有电梯?”

“嗯嗯嗯……你说什么?”孟小冬忙着埋头整理东西,正烦得很。

“算了。我先把这箱书扛下去,再回头处理你。哼哼。”李寅初气呼呼地推门下楼。

三年,才住了三年的小房子,怎么能有那么多东西?孟小冬心中有些“佩服”自己。

衣服,不丢,五大行李袋;书籍,更不舍得丢,三大箱子,不下一百本;还有杂七杂八各样东西,她的顾一成的不晓得是哪个朋友偶然留下的,哇塞,简直无法收拾嘛!

“好了没,搬家师傅第二次催咱了?”李寅初气喘吁吁地说。

“快了,快了……诶,李寅初,你说这些还要吗?”孟小冬指着一堆杂物问。

李寅初走过去检查这堆垃圾是什么玩意儿,然后,他就蹲下细细研究起来。

“说话啊,到底要还是不要啦?”孟小冬催问。

“孟小冬……你知道里面是什么玩意儿吗?”李寅初眨巴眼睛,不怀好意地说。

“不记得了,那是好久以前收拾房子时丢出来的东西。”孟小冬说。

“哈哈……”李寅初拿出一个小小的方型锡纸的东西。孟小冬一看,耳根子立马红透。李寅初则继续施施然地说:“你看,这是避孕套,不过应该过期了。这些是……女用自慰器,但档次比较低。”鉴定完毕,大手一挥:“不要了吧,若有需求,再买些高档货。”

孟小冬仿佛最深的隐私被窥探,尴尬得不知如何应对,这时李寅初压低声音,坏坏地笑说:

“如果你有这需求,那个就不用买了,我很愿意效劳。”

“你……这是什么意思?”孟小冬羞怯地问:“是真的吗?”

“哈哈!”李寅初大笑,但他心里发虚,不清楚这是到底算是一句玩笑话,还是自己真有这样的想法。而孟小冬则定定地看着李寅初,她想从李寅初的眼睛里看出他是出于男人生理需求想上床,还是想有不止于上床的意思。

尴尬而暧昧的气氛顿时弥漫在这对单身男女之间。无语无声很长时间,二人才被楼下一直等着他们的搬家师傅拉回现实:

“啊,我说先生小姐啊,什么时候可以开车?”一腔粤普的搬家师傅说。

李寅初最先回过神来,招呼搬家师傅抽烟:“快了快了,还有几分钟。抽根烟的时间。”

“快点,我还赶着拉下一趟!”抽着烟往外走的搬家师傅,不忘唠叨一句。

这算什么,孟小冬摇摇头,暗自琢磨刚才那一幕情形。良久也没琢磨出什么,也就放下了。

搬家这天过后,孟小冬感觉自己与李寅初的关系有些变了。她想说破,但却不知对方是怎么想的;不说破吧,又觉着怪怪的,似乎随便一个玩笑也别有一番深意。

很快十二月份过去了。孟小冬的感情伤口渐渐愈合,对顾一成的思念也没以前那般浓烈。仿佛一条无形的枷锁解开,孟小冬少有地感到解脱和轻松。

一月份的G城,天气愈发地冷,而孟小冬感到自己的头痛更加严重了。

该找个时间上医院照个脑部CT了,孟小冬有种不祥预感。但没等她多想,在线的企鹅传出滴滴响声。

“小冬,我回来了,方便一起吃个饭吗?”

是顾一成。

顾一成……孟小冬咀嚼着这个名字,心想:

虽然分手了,但未必不能是朋友。即使不能成朋友,三年的感情,也不是电话中一句分手可以了结的。怎么也得面对面,谈一谈吧。

想到这里,孟小冬答应吃饭:

“好。老地方见。”

刚发送信息完毕,李寅初就兴冲冲地来找她。

秋裤大魔王:“孟小冬,周末一起吃饭,我生日。”

萌萌白骨精:“不好意思,周末约人了。礼物周一补上。祝生日快乐。”

下线。睡觉。孟小冬躲在被窝里想事情。

因为要赶一份周一交的策划案,孟小冬周末回了公司加班。她打电话让顾一成直接到公司楼下来接她,然后一起去老地方吃饭。

下午五点,天色尚亮,但冬日的太阳已无暖意。顾一成早到了孟小冬公司楼下。而孟小冬照例是在顾一成到了之后的二十分钟才能收拾完东西,下楼来。

“你还是老样子。”顾一成淡淡地笑着说。

“不好意思啦,你到的时候我正好校对案子的错别字,所以迟了一点下楼。”孟小冬道歉说。

“没关系,走吧。”顾一成说。

“等等,你帮我拿一下……”孟小冬把手提包递给顾一成,蹲下身系鞋带。当她站起来时,顾一成紧紧地拥抱着她。

“你瘦了。”顾一成抱得更紧:“没好好照顾自己。”

可不可以不坚强,可不可以继续拥有这份温柔,可不可以……再依赖多一分钟?孟小冬轻轻把头靠在顾一成肩膀上,闭上了眼睛。但是——

别了,顾一成。

这分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孟小冬没有糊涂。这两个月来,她想得很清楚。她不是因为不爱才分手的。而是,她想结婚了。想找例假来时帮她衣服的人结婚。想找她走累了有人背她走完半程路的人结婚。想找……能跟她开开心心一起规划未来的人结婚……她心底十分清楚,她的人生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她不改变两个月前的那个决定。

孟小冬睁开眼睛,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李寅初。四目相对时,李寅初转身离去。

“别这样。”孟小冬对顾一成耳语。

“嗯,这是见面的拥抱,离别的拥抱,最后的拥抱……”顾一成放开孟小冬,深情地说:“你一定要幸福的。”

“必须的。”孟小冬答应。

寒风萧索。太阳完全下山了。孟小冬再一次抱紧顾一成。这次,是孟小冬主动抱紧顾一成的,为逝去的青春而拥抱。为曾经深深爱过而拥抱。为埋葬过去生活而拥抱。

周一,孟小冬特意从自己的藏书中挑了一本她猜李寅初会喜欢的书送他。

“送你的。迟到的礼物。”孟小冬笑得很甜。

但是李寅初却懒懒的,连眼角也没往孟小冬方向瞧上一眼,说:

“谢谢。”

“哦。不谢。”

孟小冬的热情被浇了个透心凉,识趣地回到座位,继续埋头昨天没完成的策划案。她特意向老大请了下午的假,准备去医院做个脑部检查。

而这一请,不是半天,而是三天。

第四天,她一脸疲倦地早早地来上班。不料,李寅初来得更早,一见到她就劈头盖脸地说:

“孟小冬,与男票缠绵得快活啊,连班都不上了?电话也不开了?企鹅信息也不回了?”

“你想说的是什么?”孟小冬感觉眼前的李寅初有些莫名其妙。

“你心知肚明。想不到你孟小冬还会一脚踏两船的伎俩,呵呵。”李寅初压低声音,恨恨地说:

“我与你之间的事情,到此为止。”

“好。”孟小冬面无表情,不作解释。

同事陆续来上班,两人不再说下去。孟小冬喝完一杯咖啡后,径直走进老大房间。半小时后才出来。

这一天过的很平静。孟小冬在公司呆到很晚才下班,连李寅初也回去了,她才彻底收拾桌面。该丢的东西丢弃,该拿走的私人物品放在早已备好的纸箱子里,关上电脑,孟小冬颓然地在这个坐了三年的位置上,静静地呆上一会儿。像是一个告别的仪式,孟小冬深呼吸了一口气,起身,离去。

是的,她早上走进老大房间,是提辞职。

而促使她不顾工作进度,不顾职场惯例,一刻也不想再浪费在工作上的原因,是因为她的头痛。

脑癌,晚期。

她时间不多了,医生说最多一年,她在这个世界的时间还有一年而已。虽然年轻时幻想过很多次死亡,当死亡真的近在眼前时,她却有些留恋生命。

相比刚开始听到死亡通知时的恐惧,孟小冬闭门两天,接受了这个命运。她已经虚度了二十六年的时光,她已经没有时间了,也不再有时间了,她决定放弃治疗,她要用短暂的一年来让生命绽放最后的色彩。

她开始了漫长的流浪,毫无目的毫无方向的漫长的流浪……

当李寅初再一次听到孟小冬的消息,是孟爸爸按照小冬遗嘱的吩咐,交给了他一封信。

信的内容是她与李寅初的相识以来的故事。她是在甜蜜的回忆中笑着结束生命的。

记得当时我静静地站着。

你看着我,一脸的无奈。

窗外阳光很好,世界仿佛很美好……

2014/12/21

后记:旧作。文笔什么的还见稚嫩,厚着脸皮贴出,谨以此纪念一段过去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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