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人论世】辜鸿铭这老头儿
【知人论世】辜鸿铭这老头儿
精通九门外语的怪才，学贯中西的通儒。他生在南洋，学在西洋，婚在东洋，仕在北洋。用20世纪初西方知识界流传的一句话说：到中国可以不看三大殿，不可不看辜鸿铭。可惜啊，笔者身在国中，到了21世纪了，这才有机缘一瞻这怪老头儿的遗容。
这段时间持续不断的阅读《辜鸿铭讲国学》，一日数篇，慢慢咀嚼，仿佛口含橄榄，感觉回味悠长。老头之怪，超出我们常人的想像。怪得令人震撼。据说他去北京大学任教，梳着小辫走进课堂，学生们一片哄堂大笑。面对嘲笑，他平静地说：“我头上的辫子是有形的，你们心中的辫子却是无形的。”闻听此言，时尚狂傲的北大学生一片静默。
他在日本大讲儒家文明，说日本几乎完好地保存了华夏文明，盛赞日本，寄希望于日本用儒家思想拯救沦丧的现实中国和没落的西方世界。那马屁拍得啪啪直响，不得不叫浅薄世故的我想到他娶了一个日本老婆，这似乎与周作人的爱乌及屋有异曲同工之妙。但他言出有据，说得真诚，发自内心热爱华夏文明。
为了为他心目中神圣不可侵犯的中华文明作辩护，他乃至不分良莠，一面身体力行，一面用他三寸不烂之舌为纳妾习俗作搞笑般的答辩，说男人是茶壶，女人是茶杯，一个茶壶肯定要配几个茶杯，总不能一个茶杯配几个茶壶。还郑重阐明，男人娶小老婆，是社会稳定的基础。据说，美国的妇运份子特地跑到上海跟他争论这个问题，最后辜鸿铭问她：
“亲爱的女士，请问你们家的马车有几个轮子？”
“有四个。”
“用一个打气筒灌气，还是用四个打气筒灌气？”
“当然是用一个。”
“娶小老婆就是这个道理！”
仅凭这一点，我想辜鸿铭这老头就少了很多女性读者吧。
而且，更有趣的是他为女子缠脚所作的合理性解释。他说，女子为什么应该缠脚，因为只有缠脚之后，才能保护好女性，使她们不致于因为劳作奔波累坏了身子骨。呵呵，看到这里，我忍俊不禁了。真乃奇思怪想，妙绝妙绝。这令我想起多年前看过的一部有趣的电影，好像叫《捆住我，爱我》的，它从人性潜意识的角度探讨了爱与罚的深层情结。
自然，仅仅搞笑是不能成为辜鸿铭的。身穿长袍头戴瓜皮帽主张春秋大义的辜老头目光如炬，非一般书斋宿儒可比。他在张之洞的幕府里任职20年，每每见到官场龌龊流俗，敢于发言，或直言或冷嘲或热讽，体现了一代学者独立自由的入世风范。
他在日记《张文襄幕府纪闻》里记载，慈禧太后过生日那天，张之洞耗费大量钱财为之操办，还命人教唱新编《爱国歌》，而辜鸿铭就发疯言疯语了，说：“满街都是唱《爱国歌》，未闻有人唱《爱民歌》者。”而且当众脱口吟出的“贺诗”一首，云：“天子万年，百姓花钱。万寿无疆，百姓遭殃。”耿介若此，是不是没有遇上老毛的原因啊。单凭这十六个字儿，迂腐的辜老头儿就可以评上中国社科院一个超级右派啦。
老头儿的文字毫无世故，即使是偏见、陋见、笑见，都脱了陈见，尽显一派真诚。他对古中国人有这样的解说：“温良”的国人“过着孩子般的生活——一种心灵的生活。”在我看来，心地单纯而学识渊博的辜老头子一生过着的就是一种纯粹的心灵生活。
——当然，如果不是主张兼容并包的蔡元培任北大校长，如果不是活动在民国新旧杂陈的黄金十年，辜老头的心灵生活恐怕就没那么自由惬意喽！一个有趣的灵魂，一定寄寓在一个有趣的时空，当无趣吞噬蔓延，唯有字里行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