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语
吃过晚饭又在书房习书片刻后，孟黎轩便来到云质屋内。玉树也不在一旁伺候了，只留下两人独处。
孟黎轩扫了一眼，桌上整整齐齐摆了四样下酒菜，分别是：籽冬笋、酸辣黄瓜、素炒鳝丝和持炉烤鸭，最醒目的莫过于那一对鸳鸯转香壶了，远远站着便也闻到了酒香，沁人心脾。
“好香啊，这是什么酒？”孟黎轩高兴极了。
今晚的云质虽没有特也打扮却也稍稍修饰了一番，比平日更加白嫩出水。
“这是蔷薇露，也不是什么难得的酒，不过据说放在这鸳鸯转香壶内就会有不一样的香气，一定是这壶能孕育酒香。”
孟黎轩坐了下来。云质看得出来，他很重视这次见面。
“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对我的照顾。”
“你是我的妻子我当然要照顾你了。”
“如果换了别的男子大概早就要休了我了。”云质心想这倒未尝不是件好事，如果孟黎轩愿意休了自己，那大概他也不会伤心了。
“谁都不会舍得休了你的，我保证。”
两人保有默契般地，一杯一杯井然有序。
“为什么我从来没见你反抗过你爹，就算是一句拒绝的话也没有。”
“从前是没有，可自从你来到这以后我倒是经常违抗他的意思，不过这不是忤逆他，我只是不想让他伤害你，你和他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我何德何能。”
“其实我挺像我爹的，我们都从一而终。”
“你是说孟夫人？”
“对，我爹一生中就爱过我娘一个人，说起来还有些残忍，长陵的娘不过是我爹东山再起的基石而已，他们之间也许根本没有感情。”
“孟夫人离开多久了？”
“我十岁那年的冬天，她就离开了。”孟黎轩猛喝了一口酒：“可是每当我看到你，我就能想起她，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云质心想，孟夫人能够有如此爱她的丈夫和如此牵挂她的儿子，大概九泉之下也可安心去了，可是如果她知道孟锡和以如此卑鄙的手段陷害虞家，她一定有些失望吧。
云质永远不会想到的是，孟夫人的死恰恰与虞家有关系。而孟黎轩缄口不言，不过是为了不伤害云质，不让她的美好回忆破碎。
“你还记得有一天晚上我出府了吗？”
“记得，你去找你姐姐了。”
“说到这个还得谢谢告诉我她在哪，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云质又喝了一杯：“可是在找她之前，我去见了个人。”
“谁？”
“我的心上人。”云质狠心说道。
“原来你有心上人啊。”孟黎轩的笑容僵住了，却还装作无所谓。
“对，是我的心上人。”
安静了一会儿。
“孟黎轩，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你说。”
“你休了我吧，我呆在这里很痛苦。”
孟黎轩站了起来：“不行，只有我在才能保证你不受伤害，如果你离开了孟家你要去哪？外面太危险了，我哪都不会让你去的。”
“不管我要去哪，我都必须离开。”
“你是，要去找那个心上人吗？”
云质不看孟黎轩的眼睛。“是。”
“你了解他多少？你怎知道他对你是不是真心？他能给你什么保证？他有能力保护你吗？”
“那你又了解我多少？我对你就没有过真心，你何必把精力都花在我身上？你不累吗？”
孟黎轩摇摇头：“能看到你开心，我就一点都不累。”
“如果虞家还在的话，我就不用担心我该去哪了，可是你能把虞家还给我吗？”
云质等待着，仿佛是给孟黎轩抛出了一条绳索，只要他说出一些事情，他就有机会留住自己。
“虞家是被朝廷定罪的，其中的原委我从来就不知道。还一个虞家给你，我无能为力。”
孟黎轩说的是真话，他仅知道孟锡和与虞世南的旧恩怨，却不知道这次虞家遭劫也是出自孟锡和之手。但这句话在云质看来，却是隐瞒和欺骗。
“既然这样，那你放我走吧，让我自由。”云质背对孟黎轩，假装轻描淡写。
“如果你真的爱他，他又能给你带来温暖和安全，我就让你走。在此之前，我必须见见他。”
拿卫旷做借口本就已经对不起他，又怎么能让他再被牵扯其中？
云质只好边取琵琶边说道：“如果你想见他的话，我可以安排，但今天我主要是想感谢你这么久以后的照顾之情，不如让我弹首曲子给你听吧，你没有听过我的独奏。”
“好。”
孟黎轩表面平静，内心却如刀绞，自己努力了这么久却什么也没得到。可是决定付出的时候，不就想到会有今日了吗？
云质转紧琴轴拨动琴弦试弹了几声，她只抱着琵琶往那一坐，就足以令人如痴如醉了。轻拢慢捻忽而又抹，弦弦凄楚悲切，声音隐含沉思，似乎有什么欲说还休的柔情。她低着头随手连续，弹个不停。用琴声把心中无限的遐思说尽。
孟黎轩借着酒劲，大着胆子来到云质身后，轻轻地将双手搭在她的肩上，云质本来飘忽的心却突然沉了下来，好像等待这种接触已经很久很久了，这是一种期待又彷徨的感觉。
云质秀发间散发出的淡淡香气让孟黎轩忍不住低头细嗅。当他鼻翼间温热的气息透过头皮直达她全身的时候，琵琶弦颤动了一下，自然而不突兀。就好像曲调中戛然而止又不可或缺的那一部分。
孟黎轩的手轻轻穿过云质黑色瀑布般的长发，又慢慢往下移动，以近乎毫米的距离等待着与云质身体的接触。很明显地，云质的弹奏出现了起伏，恰如她的内心。不知怎么地，她的眼前突然浮现了虞家落败的情景，仿佛全身的细胞都在抵抗这种情感的交融。
“我要走了。”
“云质你别走。”
孟黎轩抓住云质的手腕往回拉，这样大的力道使云质毫无招架之力，只一下她便来到了孟黎轩怀中。这一次，孟黎轩没有松手，他紧紧握住云质的腰肢，毫厘之内，两双眼睛静静对望着。
那眼神又凌厉又温柔，又好像有一团火。这炽热的目光，云质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不会。
“我想要你，现在。”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孟黎轩捧起云质的脸，就吻了上去。云质睁大了眼睛，好像吓坏了一样。她能感受到的仅仅是，一股蔷薇香在周围弥散开来，一定是蔷薇露的作用，不然自己怎么不用力推开呢？接着，那极富侵略性的双唇便在自己的唇瓣间来回游离，云质放弃了抵抗，她沉溺地闭上了眼睛，不自觉将双手放在孟黎轩精瘦的腰上。
大概，天下有情人趋之若鹜的交融就是从这触电般的一刻开始的。
孟黎轩慢慢从云质脸上移开他的唇，顺着面庞、颈部，有条不紊地向下推移，这是来自一个成年男子天生的野性和温情，也是女子为之沉迷的不二原因。
当被扯下外衣的那一刻，云质瞥见了自己那粉红的肩膀，她往后退了几步，双手抱住自己的肩膀。如果现在不停下，一切就都晚了。
灼热的空气突然慢慢凝固。仔细一听还可听见两人微微喘息的声音，那不过是一种想要而不得的自我克制。
突然，孟黎轩缓缓褪下自己的外衣，随后是上衣，在这过程中眼睛却始终盯着云质那张紧张到发白的小脸。看着孟黎轩精瘦而有力的身体时，云质不禁红了脸还忍不住动了动喉咙。在某个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喷薄而出了。
孟黎轩走到云质面前，将她拦腰抱起。
“我要你，就现在。”
惊慌失措的云质下意识地搂紧孟黎轩的脖子，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在云质的记忆里，那是一个空气异常灼热的晚上。她的肉体和另一个男子结合到了一起，烛光下，两个人影紧紧依偎，忽大忽小，忽明忽暗。
突然，蜡烛灭了。再睁开眼，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天还很黑，回廊里的灯笼发出柔软的红光，透过窗户，来到了云质眼前，却那么微弱。云质稍稍动了一下，却发现全身酸疼，原来这并不是梦。一低头，就看见孟黎轩那张俊俏的脸蛋正埋在自己的头发里。
云质清楚地看见了自己肩上手臂上的点点淤青，可是她竟然满心喜悦，她似乎就喜欢这样原始而粗犷的表达方式，好像与她天生契合。不易察觉的是，这样的甜蜜中还有一丝痛楚，倒不是有什么不情愿与不满足，而是天亮之后她终究会明白：这种与他交合的美好感觉即便从你体内千呼万唤使出来，千万遍，有一天你也会失去它，早有预兆的。
云质想要帮他盖上被子，却将他惊醒。
“睡不着吗？”
云质害羞地摇摇头。
孟黎轩稍稍坐起来一点，将云质揽入自己怀中，并吻了一下额头。
“怎么不睡了？我不是故意要吵醒你的。”
“我突然不想睡了。”
“为什么？”云质一脸天真。
“你马上就知道了。”
说罢，便转了个身，又将云质压到身下。
洞房昨夜停红烛，只恐春风也笑人。
紫紫红红闹艳尘，人生能遇几回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