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辛苦与孩子无关

————安心校园

玮玮说：“妈妈，我又打碎杯子了，我老搞破坏，我爸爸那么辛苦工作都是因为我。” 正在打扫碎瓷片的我放了扫把蹲下来，握着她的手说：“宝宝，爸爸工作辛苦跟你没有关系。他辛苦是因为他选择了这个行业，这个行业的每个人都是跟他一样工作，一样得辛苦，并不是因为你。” 上学路上，玮玮扯着背巾尾布重复路人的话：“妈妈，你带两个娃子好辛苦啊！” 我摸摸她的头，笑着问：“好多妈妈都很想有时间陪宝宝，可是因为种种原因没法儿办到。妈妈能陪着你和妹妹，是不是好幸福啊？”

我只能说到这里，告诉她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别人以为的辛苦也许于己来说是幸福；再者就是，父母的辛苦是自己的选择，跟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她四岁的小脑袋瓜还会追问：“我爸爸为什么不选择一个不辛苦的行业？”“你为什么不请人帮你抱妹妹，你还是陪着我们？”父母选择的辛苦是由于自身能力所限无法过上更优越的生活，是我现在还不适合讲的。 当然，她要如是追问，我可能会说：“每个行业都有每个行业的辛苦，只是有些你看不到而已。”“妈妈很享受怀里抱着一个小BB的感觉。” 我这样说也没错是不是？答案不只一个，可无论哪个与孩子都不相干，怎能把“因为你我才辛苦”这样重重的担子压到孩子身上？

老一辈很喜欢刻意说“因为你我吃了多少多少苦受了多少多少罪”这样的话来感化孩子。当奶奶这样说的时候我也没有反驳，毕竟孩子跟爷爷奶奶相处的时间有限，他们只是想将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最好的经验教训倾囊相授于孩子。按奶奶的想法，把父母说得越辛苦孩子将来才能越孝顺，若是孩子不知道父母辛苦将来就会变成“白眼狼” 可是，我并不认可这种说法。

其一，养孩子并不是做投资，需要时时寻求未来利益最大化，我不需要用辛苦做道德捆绑要求她的回报，养育她的过程，我的收获已足够，我的宝宝，她不是辛苦的产物，所以一切幸福她都受之无愧。

其二，一面说孩子是我的欢乐之源，一面说自己生活的黑暗沉重都是因为孩子，难道孩子是用我人生的淤泥灌溉出的白莲花吗？不不不，家庭环境不可能如此，父母与孩子是一体的，如果我承担所有的苦只为了给TA乐，没有孩子会愿意要这个乐。如果TA原本的快乐被父母的辛苦攥紧，也只能是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其三，一个背负着整个家庭的辛苦，在负罪感中长大的孩子，TA愿意给你多大回报？TA要消耗许多的能量来化解原生家庭加诸于其身上的痛，在成长中蹒跚而行，哪有精力给你回报？

我没有当场嚷嚷，我相信妈妈对于孩子的影响力。显然，宝宝还是记下了奶奶说的“爸爸吃苦受累都是因为她”。关于这样的心理包袱，我当然要坚决帮她卸掉。 所以，我一再告诉她：辛苦不辛苦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你不是当事人你无法判断，甲之砒霜乙之蜜糖，你不必理会别人的说法。同理心不是用来怀疑自己价值的。

每天夜跑一个钟辛苦不辛苦？可是有些妹子不跑就浑身不舒坦；冬日清晨个个舍不得离开热被窝，晨练的人在公园挥汗如雨，辛苦不辛苦？你没看到老爷爷老奶奶脸上那盛放的菊花？一人带俩娃儿，生活在朝五晚十的作息表里，经常被人说辛苦，可是我看着两个孩子，几乎每一刻都有一种“不虚此生”的幸福。 辛苦当然也有，孕吐的翻江倒海，产检的忐忑不安，孕后期静脉曲张严重，一面自己难受一面担心腹中宝宝，更不用说生产时的痛不欲生，简直想痛晕过去却还得苦苦支撑。终于幸福地怀抱着十月怀胎的宝宝，育儿问题接踵而至，母乳喂养和睡眠障碍能击溃最坚强的妈妈。抱着须臾离不得手的“落地响”，饿一整天还要随吃随喂奶，食物明明就在眼前，却连热一热都办不到。

背着孩子上洗手间，牛仔裤又紧又硬，一手揽孩子，一手扣扣子，宝宝在哇哇大哭，扣子弄了半天也扣不上，急得汗珠子都滴进眼睛里，从此再不敢穿仔裤；自己生病了，还要顾及宝宝在家待太久，户外活动时间太少。张爱玲那个红玫瑰白玫瑰的比喻还记得吗？除非你是打扫卫生的全职妈妈，你不能明白饭粘子是有多么、多么得可厌。只是这些辛苦终究也是自己的选择，并非孩子要我承担，跟孩子有什么可抱怨？普通父母，谁不曾经历怀孕的艰辛、育儿的窘迫？不过是细节不同，各有各的难处罢了。

至于奶奶眼里爸爸工作的辛苦，试想哪里有完全不辛苦的工作？一个人的时候要不要工作？没有孩子之前工作不辛苦吗？为什么都推到孩子身上？生活的不易我自然会告诉她，她自己也会看得到，但这不易绝不是因她而起。很多人喜欢推诿责任找理由，若非如何便能如何。孩子小没有抗拒能力，不能自理又需要父母帮助，自然成了最好的替罪糕羊。不敢冒险是因为孩子牵绊，自己不努力是因为孩子分心，甚至选择错误也是因为孩子占用了时间。

自己二三十年都解决不了的人生难题，让一个对生活懵懂、对世界怀抱温暖和希翼的孩子，挺身而出，自己就能在“怨天尤人”的泥淖里心安理得了吗？承认自己能力不足，自我成长，而不是对孩子痛说“革命史”，经历过的辛苦才有可能最终蜕变。 另有一种因为孩子极端叛逆而华发早生的辛苦，孩子处处惹事父母时时收拾烂摊子，这该是因孩子而来的辛苦了吧？可是，扪心自问，走到这一步是你当初带到世上来的那个白纸样空白、水晶样纯净的孩子吗？

龙应台说父母是有有效期的，为人父母对这句话想必都极为赞同。若因父母当时应尽之责未尽而之后遗苦无数，那苦能算是孩子造成的吗？说因为孩子拖累才过得如此辛苦的，多半都是这类人吧。因为年少无知、因为物质享受、因为怕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而让孩子做了留守儿童（包括城市假性留守儿童），过后付出几多努力最后只得到一个“我这么辛苦都因为你”的控诉，何苦呢？

别再说：“不是你我能这样吗？我起早贪黑累死累活，都是为了你。”你有自己的人生，你的辛苦与孩子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