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房檐的冰溜子还留在记忆的昨天，棉袄依然穿在身上，而柳树却已发出了新芽，清明节到了。

不大的雨下得及时，浇湿了大地、湿透了心情。

十一岁的小花，一手提篮，一手拉着五岁的弟弟，奔赴在曲折的山道上，她要为母亲带去平安与祝福。一年了，母亲整整走了一年。

去年她正在学校咿咿呀呀，老师突然走到她跟前，拍拍她的肩膀，又指指外面，她下意识走了出去。一眼看见了不安的堂叔，堂叔二话不说，拉起她就跑。由于他个子大，用力又猛，她疼得要命，不由脱口而出，“疼死了，疼死了。”他这时才放慢了脚步，疼痛也随之慢慢消失。

她仰着憋得通红的小脸望着他，“叔，到底有啥急事？”“你妈快不行了。”接着脸就吊在了空中，随着空气飘向了蓝天，钻入了云彩影。

还是这样的时节，下着杏花雨，流着相思泪。

在晶莹的泪珠中，她看到院子里站着大叔、三叔、舅舅……从人缝中看到母亲躺在正堂屋的小床上，眯缝着眼，脸苍白，只听到人群中喊了声：“孩子她娘，花回来，有啥话给孩子说吧！”

母亲听到这话，盖在身上的被子猛地动了一下，眼睛也睁开了，手“嗖”从被窝里飞了出来，如同两个铁抓掐住了她的胳膊。她疼得咧开了嘴，心想母亲是不是疯了，或者是中魔了，她揣摸着。

一定是入魔了，死死地盯着她，仿佛又要把她活活吃掉。接着又露出一个母亲般的慈祥，像是在命令，又像是哀求，“花，妈快不行了，再不能陪你们了，你要好好照顾你弟弟。”说着把弟弟的手放入她手中。

她不解、困惑，这是怎么了，昨天不好好的，怎么转眼间就谈论起生死，她呆呆地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该怎么回答，就那样任时光悄悄流走。

她不急，身边的人却狂燥起来，“还不快点答应，让你妈安心上路。”她听到这，像是接到了指令，心中顿时有了主意，不由脱口而出，“妈，你就放心吧！我答应你，一定带好弟弟。”

她想得入了神，竟忘了手中拉着的弟弟，弟弟早挣脱她的手，采回了一把紫色的小花，“姐，这花漂亮吗？给妈妈带去。”

她看着眼前这个一天一个样的弟弟，心里充满了无限充足与自豪。这一年自从妈妈走了之后，她由一个姐姐变成了妈妈，以一个长者的身份，时刻提醒自己一定照顾好弟弟，在生活中以他为中心，天天围着他转，只有这样才能让妈妈在九泉之下安心。

其实她也是愧疚的，有时由于照顾欠缺，弟弟也会经常感冒，发个烧等。不过在她的精心照料下又很快恢复正常。说白了她也是个孩子，能做到这样已经不简单了。

最让人好笑的是，有时她也会望着那一丁点好吃的流起口水来，她还是克制不住孩子爱吃好吃的固有天性。懂事的弟弟也会毫不吝啬的分给她一些，此时她又恢复了本来的身份姐姐。

墓地到了，她放下篮子，拿出祭品与冥纸，又点上一柱香，跪下来向母亲诉说起来。

在缭绕的烟气中，母亲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又猛然松了，一下子又垂在了床沿，伸直了腿，头最后动了一下，闭上了眼。大家慌乱起来了，“快拿衣服来，等一会不好穿了……”

母亲就这样去了，永远长眠在了山坡下。她能做的就是每年清明，带上弟弟过来陪陪那个早去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