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红柿满山野
唐朝诗人贺知章说,春风是剪刀,裁出了碧玉般的绿叶。我说,秋风是画笔,染红了漫山遍野的柿子。
在诏安,每每到了秋天,只要秋风一拂过山岗,柿子树的枝头宛如点亮了一个个红彤彤的小灯笼。原来,秋风轻轻地一吻,这柿子便羞红了脸。此刻,空气中弥漫着某种醉人的味道,原本蔚蓝而深远的天空被这星星点点的红点缀得喜气洋洋。
诏安的市面上常见的有一红一黄的两种柿子,红彤彤的红蘸柿软糯甜腻,黄灿灿的浸水柿脆甜多汁。这是两种不同品种的柿子,而且脱涩方法也不同。红蘸柿是用竹签蘸取石灰水(或饼药水,即小苏打水溶液,还有人用酱油),滴在柿子的果蒂处进行催熟(红蘸柿其实可以在树上慢慢成熟,自然脱涩,人工脱涩只是人们迫不及待想尝尝红蘸柿的美味);而浸水柿是将整个柿子浸入石灰水中进行脱涩(浸水柿必须人工脱涩,不然无法食用)。大自然就是如此神奇,品种及脱涩方法的不同,竟能造就出口感味道各具特色的柿子。
红蘸柿红彤彤的十分讨喜,托在手掌上迎着阳光,那温熙的阳光穿过了红蘸柿,变成了晶莹剔透的微光,让人的脸上不由得洋溢着笑容。迫不及待揭去红蘸柿的果蒂,顺手掰成两半,咬去中间的白芯,便可满足地将如果冻般莹润的红色果肉吸入嘴中,喉头便在一瞬间被红蘸柿的甜腻住。半流质的红蘸柿果肉如蜜似饴,在嘴中与你的舌头纠缠不休,那种甘甜不断地挑逗着味蕾,幸福随之在嘴里弥漫,进而扩散至全身。每一个吃了红蘸柿的人都会觉得,这红蘸柿的甜,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甜。
由于浸水柿是在石灰水中浸泡的,捞出来晾干后表皮会附有一层石灰粉,显得灰头土脸的,但却别有一番风味。将浸水柿去皮,再对半切开,削掉中间的白芯,便可细细品味浸水柿的美味。浸水柿的果肉是鲜艳的黄色,口感爽脆,甘甜多汁。慢慢咀嚼浸水柿,浸水柿没有如红蘸柿的那种甜腻,浸水柿的甜是一种细水长流的清甜,让人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真的,在吃浸水柿时绝没有吃红蘸柿时的惊艳,但吃完浸水柿后却会在心里升起一种蠢蠢欲动的思念。
不管是红蘸柿还是浸水柿,品尝的时间总是相对短暂,为了一年四季都能吃上柿子,诏安人还将柿子做成了柿饼,以满足那食后复思的欲念。传统的柿饼加工过程是将柿子脱涩后修整果蒂并去皮,置于竹筛上,经日晒风吹而成,期间还需要不断捏压整形,才能做出好的柿饼。由于柿饼长得像古代的铜钱,诏安人也将柿饼称为柿钱,似乎还有种美好的寓意在。
柿饼,仅需咬上一口便能征服你的味蕾。柿饼一入口便感受到一种实质般凝固的甜,在口腔中四处游走,久久不散去。柿饼的口感绵软而富有嚼劲又饱含胶质,甚至能在你的上下齿之间拉出根根细细的胶质丝。我爱柿饼,那是一种值得闭目恣意享受的美食。我最爱那种表面结有一层白霜的柿饼,那白霜是由柿子中的葡萄糖和果糖等析出结晶而成,那是好柿饼的象征。我常常将布满白霜的柿饼拿在手中,细细端详,接着伸出舌尖去舔那柿饼上的白霜,让舌尖感受到那不能言表的清凉感,最后才将柿饼慢慢咀嚼吞下,整个过程虔诚而富有仪式感,我总觉得,吃柿饼就应该如此,才对得起柿饼的美味。
柿子不但好吃,而且好玩。小时候的我和小伙伴们经常聚在一起玩一种叫做掷柿籽的游戏。将红蘸柿的柿籽收集起来作为游戏道具,在泥地上划定一块区域,大家轮流掷出柿籽,若是掷出的柿籽击中了其他小伙伴掷出的柿籽,便可以赢得击中的那枚柿籽。那时的我们总是可以无忧无虑地掷上一下午柿籽,直到太阳落山,才依依不舍地回家。
在诏安,还有一个关于柿子的食俗。据说在霜降那天一定要吃红蘸柿,吃了红蘸柿就可以一年不“凊冻”(凊冻,诏安话,意为生冻疮)。我对此深信不疑,每每到了霜降总会大快朵颐地吃上好多红蘸柿来预防“凊冻”。说到底,“凊”不“凊冻”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红蘸柿的美味诱惑难挡。
其实,不管是红蘸柿,还是浸水柿,亦或是柿饼,都有一种特殊的甜,那是成熟的甜、丰收的甜、喜悦的甜、幸福的甜……当舌尖触及这种甜,才猛然想起这种甜还积蓄着风和阳光。是的呀!人生亦是如此,总要经历些什么,才能收获甜。再者,一枝红柿还象征着红红火火的日子,就让我借着这一枝红柿,祝愿大家“柿柿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