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

———谨以此篇童话，纪念我的童年

每次到了写作业时间，我就开始挣扎。对着干干净净的作业本，越看越讨厌。啪！反扣在桌上。哗啦！它就自己翻过来。啪！我又扣过去，它又反过来。真是讨厌！一边去吧！我把它重重地摔在地上。

这下，作业本不高兴了，从地上舒展开，呼啦呼啦，飞了起来。绕着我的脑袋，乱飞一气。

跟我来！作业本没好气地说。

去哪？

它蓦然振翅，腾空高起。

我下意识地抓住了那根线——夹在作业本中间方便翻页的绳子——和作业本一起飞起来。

我们从镇子上空经过，孩子们跑出房间，仰着头，无比艳羡。大人们放下手中的针线，把鞋底夹在腋下，拍一把孩子的脑门，就把他拽回去：看什么！那是不爱学习的人。

作业本说，要带我去非洲的贫民窟，去看看没有书读的孩子，过着怎样的苦日子，去利比亚，去索马里，去所有人间惨剧发生的地点……

我们越飞越高，越飞越远，飞过了雨天，飞过了晴天，又飞过晴天，又飞过雨天。

风在耳边呼啸，绳子断了。

我掉下去。作业本一个翻滚，俯冲下来，接住了我。

我骑在作业本上面。就感觉风停了，它越来越慢，然后哼呦起来。

于是我们停在一朵云上面。

我刚要坐下来，屁股上就挨了一箭，一个带翅膀的萝莉从雪白的云彩里钻出来。她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头戴花环，手里握着一张银色的弓。

萝莉走过来，说：呀！

然后扑闪着眼睛，盯着我看。

呶，你的箭。我把屁股撅到她面前。

呀！她又说。

我把那枚柔软的箭从屁股上摘下来，递给她。

呀！萝莉张大了嘴巴，痛不痛呐？

一点都不痛。

真是的，我把你当做跟踪我的人呢。

原来，她和我一样，也不喜欢做作业。就从家里偷偷飞出来啦。

我们聊得正开心，作业本又跑来捣乱。呼啦呼啦，在我们俩中间乱飞一气。像个讨厌的蚊子。

走开！我把它挥到一边去。

我和萝莉一起，在云彩的边缘坐下来。四只脚轻轻荡在蓝天上。

你的翅膀好漂亮。我可以摸一下吗？

可以的。

好软，好滑。对了，你的家在哪里呢？

在天上。

呀！我说。

这时，作业本又飞过来，呼啦呼啦。

你好吵呀！我说。你不要再过来啦！我又瞪了它一眼，结果作业本就委屈地拧成一团，挤出几滴眼泪来。它哭着说，我要告诉妈妈去。我说你去吧，去了才好，我才不怕哩。于是作业本就哼哧哼哧地哭着飞走了。

我和萝莉一起欢呼起来，手拉着手蹦啊跳啊。她挥起翅膀，我们在蓝天上转圈，从一片云彩飞向另一片云彩……

你的家也在天上吗？我的家在地上。呀！呀！！呀！！！我们一起叫啊，喊呀。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快乐的事了。

低一点。再低一点。

我从来没有来过这么低的云彩……那是什么？

那是山。

那是什么？

那是河。

我们坐在最低的云彩边缘，四只脚都快要触到最高的山尖。

云彩缓缓地飘着。我们肩依着肩。

快看，那是一片果园。

果园！

看见那个戴草帽的人吗？爸——我喊着。那是我爸。

你爸？

我爸！我手放在嘴边，作喇叭状。爸——

爸——

爸————

爸————————

我们一起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