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你可知，每当一片叶子离开树，树上就会开一场追悼会。

曾经树上生活过，认识那片叶子的生灵们，收到讯息都会回来。

所以，秋天的树上，是眼泪的海洋。

而你既见不到眼泪，也听不到哭泣，在你眼里，那棵树不过是越来越秃而已。

就像殡仪馆内外，人们哭声震天，黑灰漫天，那里的树、虫、鸟、野猫又怎会懂呢？

有时候，我真的希望自己是一棵树，不懂人的悲伤。

因为每每悲伤，行走人间路的双足就会多一分沉重。

时光无可回避，它总会在推着你往前走的时候，抛下一些人。

可是，记忆并没有被抛下，于是乍闻噩耗时，大脑常常会有一阵恍惚期。

那是一种时空的错乱，音容笑貌犹在，一切都栩栩如生，最后怎么就只剩下一张照片？

所以，逝者留给生者的，除了怀念，就是思考。

思考当然会使人变得深刻，但若那生命可以一直继续，谁又需要这份深刻呢？

亲爱的朋友，如果有一天我莫名断联，权当是我的自私，因为我终究不是树。

我不喜欢那样的时空错乱，我承受不了太多沉重的深刻，我还想没心没肺，甚至自欺欺人地活着。

不见君，君便永远都是当初的样子，谢绝君的一切消息，那君过的就一定是想象中的好日子。

现实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希望现实如何。

就像薛定谔有理由相信，他的猫一直快乐地活着。

如此看来，“永不相见”是一个多么美好的祝福，跟“再也见不到”比，恍如天上人间。

假如我是一只鸟，一定会在秋季到来前早早离开，飞去依然生机盎然的南方城市。

这样，故乡的老树就没办法通知我任何一片树叶的离开。

来年，我再回来，故乡的老树已经翠绿满枝。

如果不存在噩耗，就永远不会有人“走掉”了。